等徐雁秋一走,她还未来得及深思,书房外又有官员前来面圣。从前皇帝接见重臣时不许她在场, 眼下她躲在此处,不想听也得听。
“臣王伯德拜见皇上。”
她清晰地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王伯德,王氏的长兄, 许墨冤案真正的幕后指使,朝堂之争中永远利于不败的王家。
“太皇天后忌辰将至,臣求皇上允许臣前去牌位前祭拜。”王伯德混迹官场多年,纵使前几日还被关在天牢,此刻依旧能面不改色地立在皇帝面前。而太皇太后出自王家,虽然已故多年, 但同皇帝祖孙情厚, 王伯德此时将她抬出来, 定有其他意图。
“朕允了。”皇帝道。
“臣还记得太皇太后生前十分疼爱臣的亲妹王婉。”王伯德话锋一转, “现下她因许墨案受于侯牵连, 被囚禁于天牢。她一妇道人家, 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臣请皇上法外开恩饶恕她。”
王氏可真是有个好兄长,王伯德自家都在风口浪尖上了,还不忘来皇帝跟前替他妹妹求情。于心然不自觉地攥紧被褥绸面,仔细听皇帝接下来会如何决断。
“皇祖母临终前遗愿, 朕自然会宽待你们王家,只是......于贵妃犯下那等泄露试题祸害朝纲的重罪,王氏为其母,朕若过于徇私偏袒王氏,日后朝堂之上恐遭群臣非议。”皇帝用闲谈般的语气。
缓缓道。
此言一出,书房内安静下来,几桩事之间确有牵扯。
半响过后,王伯德才踟蹰犹豫着开口,“贵妃娘娘泄漏试题一事,关乎皇室颜面,臣不敢对外宣扬,此事的其他知情者也就只有宗人令。倘若、倘若,皇上能将臣那蒙受不白之冤的弟弟调回京城,再私下惩处贵妃,便不会过于折损皇室颜面。而且...... 臣只求皇上能饶了于侯夫人一条性命。”
“如此甚好,皇家的名声终归是最重要的。”
二人之间平静如水的对话,于心然在内室之中竟然听出博弈的味道。
“许墨案牵连甚广,于侯免不得要判斩首或者流放,朕先将王氏软禁到宗人府大牢,其他等事情平息之后再议。”
王伯德闻言,立即磕头谢恩。
皇帝这个决定令于心然大感不安,他的意思是不论结果如何,将来都会释放王氏?那她不白忙活一场?他是顾全了皇家名声,可王家将来未必会放过她。
于心然强忍着疼痛下榻,推开内室的门走到御案边,皇帝正背靠着龙椅沉思,见她过来捉过她的手,“爱妃好些了?”
虽然张御医的那碗药稍微缓解了她的疼痛,可她唇色依旧惨白,“臣妾不要名声,即使会试的事被全天下都知道,臣妾也只想王氏受到惩处,求皇上、”
皇帝顿时就松开了她的手,“你妹妹的事往后再议,现下朕要解决你惹出的这堆麻烦。朕不想管你,但你的身份牵扯着皇室声誉、”
“皇上只是想偏袒王家。若考虑道皇室声誉,皇上当初又怎么会将于柔然送到王家面前?”
她当时向谢清泄漏华长明死的真相,皇帝才用会试泄题一事回击她,现下他又说要顾全皇室声誉,这不矛盾可笑么?
皇帝静静地听她说完,眼睛凝视在她身上深究着,听她有理有据辩驳完,他并未恼怒,反而轻点了几下头、勾唇着眉眼间升染开笑意。复又着捉过她的柔弱无骨的手拉近两人间的距离,“朕的贵妃怎么变得如此聪慧?”
于心然只当他怒极反笑,气鼓鼓地等着皇帝,抗拒着要挣脱束缚。
“朕可没将于柔然送到他们面前。只是一直将她软禁在扬州,后来你惹恼了朕,朕撤去看守她的人。至于王家找不找得到她,她回不回京城,皆同朕无关。”皇帝耐心解释,“怎么?贵妃埋怨朕?若非你当日求朕饶你姐姐一条性命,她如今也不会反过来咬你一口。”
这一席话,于心然反而成了无言可辩之人,二人间的博弈,皇帝永远占据上风。
“等许墨的案子一结,朕送你回幽州。”皇帝的声音平静,有着不容违抗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争吵也已经够多,王家屹立不倒她实在也无可奈何,如今唯余疲惫,于心然垂下眼眸,轻轻挣脱了皇帝的手要回内室,“臣妾知道了。”
“这就退缩不争了?”皇帝揶揄道。
叫她回幽州的人是他,此刻又嘲讽她的人又是他!于心然再次瞪向龙椅上的人,他永远都是游刃有余闲庭信步的模样,彻底掌控着一切。
“皇上百般护着姓王的,臣妾还怎么争?!”她脾气上来愤恨冲他喊了句,转身往内室走去。
“自己才能不济,还敢怪朕?”皇帝跟着她身后进内室。“贵妃若真有本事,便不会如此狼狈。”
于心然才不要听皇帝说些什么,爬上床榻用衾被盖住自己,“臣妾身上疼得很要休息。”
说话间,谁也未留意到书房的声响。直到脚步声接近门口,皇帝才有所察觉,于心然也意识到屋外有人。
“皇上?”那人轻轻唤了声。
是谢清,于心然心中一慌,下意识地要躲。躲哪里?床底下!她翻滚下床不顾一切要往底下钻。谢清的手段厉害,若叫她知道自己这两日一直躲在皇帝御书房,自己即使回了幽州也不得安宁。
没等她钻进床底,腰间一紧,皇帝用手臂圈着她一道进入了密室。
“臣妾的鞋还、”她着急道,皇帝立即用手掌捂住了她的嘴,用眼神示意:闭嘴。
片刻之后,内室的门被推开,谢清犹豫着走进来,眼神四处探视,“皇上?”
于心然背靠着墙,同谢清之间只有这一墙之隔,头抵在皇帝胸口,团龙锦袍上的刺绣甚至轻轻磨蹭着她的额头,耳边尽是两人同步且均匀呼吸,就像是......每次云雨过后的寂静与声息,只是比那要淡许多。
等等,为何会想到那种事上去?!她躲也就罢了,皇帝为何要躲进来?
室外的人没有走。床榻上被褥凌乱,她用过的皇帝寝衣、药碗、绣鞋皆没来得及收起来,谢清那么心思缜密之人,定会浮想联翩。
她起初有些恐惧,就像是从前恐惧皇后,可转念一想她依旧是贵妃,何必惧怕谢清呢?之前在行宫交锋,看得出来谢清也起了独占皇帝的心思。
也不知自己为了何种目的,于心然脑子一热,扯下皇帝的手掌,仰起头亲了亲他下巴。面前的男人丰神俊朗、身形高大,只可惜往后就由谢清独占。
今夜宫中有宴,谢清一定会离开,皇帝也会出席宴会。
说起来自己也算是为谢清清除了不少的障碍,此刻自己还要躲她,真是不公平。于心然心中百转千回纠结着,打算气气谢清。
她再次用唇贴上了皇帝的脖颈,学着他之前对她做的......
“做什么?”皇帝轻斥一声。
反正都要回幽州,她就捉弄他最后一次。双臂环住皇帝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遭了训斥也不退缩,就着这一个地方辗转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