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会试泄题一案又再次被提起。
王家人不知在何处寻到了她的四姐于柔然,逼着于柔然说出全部的事情真相,而后在朝堂之上将一道弹劾她的折子递到皇帝面前。皇帝自然毫不留情,直接将这桩暗自丢给了宗人府,命其秉公办理。
才回到行宫几日,她又同宗人府扯上关系。
宗人令审问过的皇亲国戚不计其数,纵然她是贵妃,娘家已经失势,又不得皇帝宠爱,看着皇帝的意思也已经欲除之而后快,所有一切当然按照律例,公事公办。
于心然在宗人府隐秘的一间审问密室内再次见到了四姐于柔然。不知皇帝将她送到了何处,一年多未见,于柔然一身锦衣作妇人打扮,身形相较以前丰腴,看来过得不错,细细观察才发现她已经身怀有孕。两人遥想对望一眼,于柔然面上冷然,似已经决定与她彻底划清界限。
因为她背叛了皇帝,皇帝也要叫她尝一尝这种滋味。
“贵妃娘娘。”宗人令铁面无私,一声贵妃娘娘听得人心惊胆战,他一抬手,立即有人将一纸文书放置于她面前。“王伯德王大人于朝堂之上参了贵妃娘娘一本,告你以权谋私、妖媚惑主、陷害忠良。”
真是好大罪名,于心然听见这个当下已经腿软。
“娘娘,这是于柔然的供词,交代了去年会试之前,你命她将试题宣扬出去,并且栽赃前礼部尚书之事。娘娘看看可有诬陷,可有错漏之处。”
于心然将视线从四姐身上收回,低头看向供词,袖中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她根本看不进去上面都写了什么。
当即只想到自己会不会被判死刑?王氏都还没死,妹妹的仇未报,她也不想死......
“娘娘若不言语,意思是这供词字字句句皆属实了?”宗人令又问。
反被王家握住了把柄,他们要光明正大地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心然毫无反击之力。
“那请娘娘交代是如何得知的会试试题。娘娘想清楚了再答,供词可都是要呈给皇上过目,请皇上定夺的。”
所有的话语都如洪水猛兽,冲击得不堪重负的心再也经受不起,外加一天一夜未进食,她竟然有些站不稳了。
皇帝牢牢拿捏着她全部,不飞吹灰之力就令她彻底陷入绝境,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除了坦白再无别的法子。
第92章
宗人令还在等着她坦白。
姐姐于柔然就立在不远处, 手轻轻抚着腹,孕相明显,眼中眸光闪烁似是希冀似是祈求, 祈求于心然将此事单独抗下。
自此于心然无可留恋, 此事皇帝早已经明了,再说谎也无意义,终于开口向宗人令交代实情,“去年会试前几日, 我在御书房中无意看见会试试题......”
所言皆由宗人令下属一一记录。半个时辰过后,供词足足写了五页,又交给她画押。这几页纸足以决定她将来的命运, 宗人令过目之后,面上神色不妙。于心然心中便有了底,会试选才是国家要事,她此举一经昭告,定会引得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
“待臣将此事全部禀告给皇上,再由皇上定夺。”宗人令收好供词, 声音冷然、神色威严, 气势远超于心然这位贵妃。
“此为何罪?按律例大概会如何判决?”她声音略微颤抖, 想提前知道个究竟。
“可大可小, 但看皇上如何决断, 臣不敢揣测圣意。”宗人令不卑不亢回禀, 说完他话锋一转,又补充,“可若同永安侯的案子牵扯到一起,娘娘和于家怕是要落个霍乱超纲的罪名。”
霍乱超纲......若被安上这项罪名,她绝对没命活了!
宗人令要带着供词进宫面圣, “请娘娘随臣一道进宫。”
这是要叫皇帝定罪了。于心然神色慌乱地跌坐到圈椅上,皇帝因她透露了华长明之事,正值盛怒,怎么还会给她好果子吃?
“那我呢?”四姐于柔然不安地问。
宗人令回道,“于四小姐当初是被蒙在鼓里,又主动坦白此事,还肯出面作证,可以自行离开宗人府。”
闻言于柔然松了口气,又怜悯地看向于心然,“请让我同贵妃单独说会儿话。”
宗人令这点面子还是给的,示意属下跟他一道离开密室,“臣在宗人府门口等贵妃娘娘。”
很快密室之中唯余她们姐妹二人,于柔然过来拉住她的手,“妹妹,谢谢你。是王家逼得我走投无路,而我因为这个孩子,我......”
“不必再说。”四姐自保人之常情,只怪自己当初行事过于大胆,
“这个孩子该喊你一声姨母”于柔然拉过她的手放到腹上。
于心然的掌心感受到异样,“他在动?”
“年底足月。妹妹,他将来会感激你今日为我们mǔ_zǐ所做的一切。”
知道四姐于柔然是怕被拉下水,故意用这种方式令于心然心软。实际她供词中已经极力淡化了四姐所为,将所有的罪过全揽到自己身上。横竖自己逃脱不了,干脆再做个顺水人情,如此姐妹之中至少有一人能过上儿女绕膝的平静生活。
皇帝只要拿捏住了谁的把柄,即使当下不发作,将来也会置那人于死地,他这次只是借着泄题的由头罢了,于心然心里早就有数,此去皇宫真就凶多吉少,“姐姐好好保重。”
正宫门下钥之前,于心然被宗人令带进了皇宫御书房。她已经将近有一年未进过此处,家具摆设已经与从前大相径庭。时移世易,而她也经历诸多劫难,人与物皆非当时模样。
戴罪之身,见了皇帝只能远远跪在门口。
“两份供词具已在此,请皇上过目。臣等不敢私自定贵妃娘娘的罪责。”宗人令恭敬地将她与四姐的供词呈给皇帝。
皇帝指尖夹起她的那份供词,扫了眼便随手丢到旁边,往后泰然靠龙椅椅背上,眉眼泛着薄凉,面上不辨喜怒,像从前一般罩了张神佛面具,“宗人令,按律例该如何惩治贵妃?”
如此冷漠的声音,就好像跪在门口的那个女人与他毫无关系。
宗人令何等通透明白之人,当下领悟皇帝这次真动了怒,即使对自己的妃嫔也并不打算网开一面,而问这句话,只是想借他之口说出重刑罢了。
于心然心中早就绝望到了极致,木然地跪坐着看着书房地上光亮的砖。想起从前皇帝罚她抄书,对比之下那可真是太温和了,温和得连惩罚都算不上。
宗人令思索了片刻语气坚决,正义凛然回皇帝的话,“后宫妃嫔霍乱超纲属大罪,按照律例该处五马分尸之刑。”
于心然瞬间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五马分尸是什么刑法?她在自己几乎不会思考的脑子里寻找了一圈,想起从前与其他妃嫔谈天说地时,仪嫔似提到过这种刑法,隐约回忆起些许细节,当下就瘫软了。双眸死死地看向皇帝,等着他会如何发落。又想起当日在行宫争吵时,皇帝说过一句话,叫她出了任何事都别再求他。
五马分尸,会死得极其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