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开了口，梦中呓语般地说：“顾相，我好累，我不想等你了。”

顾相的手倏然收紧，连嗓间都忽然冒了酸意。

他的声音很低，又很轻，怕吵醒了在梦中的人，却又在说着：“等我。”

“等等我。”

最后再自私一次。

陆遥当然不可能接话，她的呼吸平稳，似乎还在沉睡之中。

几分钟后，陆遥开口说了很长一段话，说得迷迷糊糊，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在做梦，并且还是很多年前的陆遥在做梦，话语不清，但顾相还是听清楚了。

“我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可是顾相…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每次你跟别人谈恋爱，其实我都好难受…我什么时候才能…跟别人一样…”

“肆无忌惮地站在你身边…享受你给的一切…我会害怕的…我怕你会厌倦我…如果是恋爱的话，会分手的对吗…”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一点都不想…所以你可以跟别人谈恋爱，没关系，虽然我会有一点难过。”

“虽然这样，但其实我还是会幻想的，我经常会梦到我们在一起，你会比现在更宠我的…我们也会跟别的情侣一样，谈谈结婚…谈谈孩子…谈谈未来…”

顾相看到陆遥的手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这一次又沉默了很久。

“我是真的会梦到…”

“我们有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家。”

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家庭的幸福，也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有这样的幻想，可是顾相对她好，可是她喜欢顾相，喜欢到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喜欢到如果是顾相的话，她愿意去尝试一切。

当年顾相给她的安全感，给她的宠溺，多到让她觉得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陆遥会害怕的东西。

她会害怕分离，可当时陆遥觉得顾相不会跟自己分开，所以她不再害怕了。

她会害怕夏天的蚊虫，可顾相会帮她杀死那些东西，也会帮她挡住，所以她也不再害怕了。

她会害怕雷雨天的风声呼啸和轰鸣雷声，可顾相会把她护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轻抚她的背，所以她又不害怕了。

这一切都是陆遥会觉得害怕的事情。

但是顾相在身边的话，她是无所畏惧的。

不管是对害怕的事情，还是未来，还是那些未知的事情。

-

陆遥没醒，她只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一股脑地把心里憋了很久的话全都说了。

有的话，是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才敢说的，有的话藏在心底，有时候连自己都忘记了，只是它还在潜意识里存在着，所以偶尔会出现来告诉你。

你看呀，你是这么想的哦。

太阳落山以后，温度终于降下来了一些，陆遥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床边柜子上放着的一束小雏菊，空气中很淡的味道，更多的还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她太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了。

陆遥还没完全清醒就先下意识地皱了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男人有些着急的低沉嗓音：“遥遥！”

“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模糊朦胧的视线这才开始变得清晰起来，陆遥就着那昏黄的台灯，看到男人浅色的瞳孔倒影着自己的样子，满脸急切和担忧，再定神，又发现顾相的眼尾有些泛红。

就像是哭过。

她舔了舔唇，说：“我想喝点水。”

“好。”

顾相给她接了杯水，再屈身把她扶起来坐好，他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等陆遥把那杯水喝完。

“我中暑了吗？”陆遥抬手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是不是睡了很久？”

“嗯。”顾相接过水杯，“还要喝吗？”

陆遥摇头，“不用了。”

她最近确实也有在熬夜，因为想快点处理好那个案子，眼看着下周就要开庭了…

如果没办法在开庭之前收集到那些证据，那这个案子唐兴文可能就翻不了身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是受委托的，另一方面，陆遥也真的想要抓到真正的作案人。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会儿，陆遥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对自己晕倒之前还有些记忆，记得她看到了顾相在街对面朝着自己跑过来，陆遥看着床尾发呆，她会回想起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时光。

她和顾相还没有分开过这么多年，自己鼓足了勇气把所有话都说了。

但她实际上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勇气吧。

陆遥出着神，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唇角一阵柔软，愣神之间，男人的呼吸全部洒在了自己的脸上，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顾相弯腰低着头吻她，很轻，浅藏辄止。

“陆遥。”顾相认真喊她的名字，“你不要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