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风玉当然是说不好——不仅如此,他还板着脸蹙着眉,教训沈柔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不懂礼法、不成体统。
沈柔只笑嘻嘻听着,待他说完,反手抓了一捧鸣蝉,恶作剧地往他身上一扔。
小谢风玉见一团黑影袭来,下意识要抱头躲开,却又出于面子硬生生止住,鼓着脸颊继续教训人,还说要向沈柔父母告状。
沈柔才不会让他如愿,为了拦住他,哎呀叫了一声,装作脚崴了,从树上掉了下来,正好扑到了他的怀里。
春日芳菲四溢,草长莺飞,小谢风玉被扑得一个趔趄,搂着她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沈柔却还在吃吃地笑,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眨着一双狡黠的大眼睛道:“小玉哥哥,我脚崴了,都是你的错!你要敢向我爹娘告状,我就也向你爹娘告状!”
她年纪比谢风玉小三岁,头脑里一点男女之别都没有,谢风玉却不一样,被她这样抱着,当即瞪大了眼,脸色刷一下红了。
沈柔以为他是被自己威胁到,无可奈何所以气红了脸,洋洋得意地站起来,继续去玩,只留下谢风玉愣愣的在原地,哑巴一样地突然安静下来。
这一安静就是十一年。
十一年间谢风玉由古板内向的小学究,成长为万人追捧的君子风玉,同时也由沈柔的小跟班,晋升为她众所周知的竹马郎君。
沈柔自己也很难说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它就是这样发生了。
细水流长,顺理成章一般。
她甚至嘴上没说,心里却已然在想着嫁给谢风玉。
可这个念头一起,诸多阴霾便随之而来。
沈柔为此日夜难安,沉吟思索,举棋不定。
就在她死活堪不破时,不详突然降临。
母亲病危。
沈柔不知道那段日子自己怎么过来的,只记得自己侍奉塌前,满身都是散不去的药味。
母亲秦氏却看得很开,只有一件事放不下。
她把沈柔叫到跟前,一语道破沈柔多日来的翳郁所在。
而后,沈柔豁然开朗,提笔给谢风玉写了封信,信上寥寥几语,末尾一句:从此以往,勿复相思。
竟是要和谢风玉一别两宽的意思。
沈柔想到这里,缓缓抬目,细细打量谢风玉一眼。
而后她道:“抱歉,谢郎君。”
这算是对谢风玉“我已经习惯有你”这话的回答。
谢风玉以为自己低一低头,沈柔就会像以往一样,放弃和他闹脾气,重新回到他身边。
谁知沈柔竟是这样坚决。
他眼中有一瞬间的震惊,想再问什么,却没有再问,只一字一句道:“你心意已决?”
沈柔道;“我心意已决。”
谢风玉便安静下来,深深呼吸。
他想要说一句“好”,然而那一句好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艰难半晌,终于出声,却在这时,忽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树木巨响,谢风玉瞳孔一缩,还不待头脑反应,身体已经下意识抱住沈柔,往一边闪开。
轰隆一声,一棵半朽的桃树齐根而断,横在地上,树干正是方才两人所站的位置。
而谢风玉一手揽着沈柔的腰,一手扣着她后脑压在自己胸前,紧蹙着眉头冷冷朝树后看过去。
树后的云迁院长、叶佳和唐渡并排蹲着,其中,叶佳看着沈柔二人的姿势表情兴奋,唐渡照常面无表情,云迁院长则还维持着扒着树干偷看的姿势,有点尴尬地笑笑:“诶呀这个……丹青院的桃树长得不太结实啊,这也太……太危险了哈。”
他说着求助地望向一边的王博士,王博士没办法,无奈地给自家院长解围:“是啊,院长只是随意四处走走,想赏赏美景,没想到才刚一扶桃树,它便就这样倒了。”
绝对不是三个人想偷听,奈何距离有点远听不到声音,所以往前压在树干上半晌,才把它弄倒的。
云迁又道:“就是,就是!改日要吩咐主簿重新选一批树苗来才好。博士,你一定要记得提醒我。”
王博士正儿八经一揖:“是,云院长。”
云迁满意地一点头,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蹲久了腿脚发麻无法动弹。
他四下看看,没找到趁手的树枝,于是干脆毫不客气地按着身边唐渡的头站了起来,而后优哉游哉朝谢风玉望过去,却见谢风玉面沉如水,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
云迁心虚,没忍住怂了一下,而后才和颜悦色道:“风玉啊,好巧,你也在这里呀?诶,你不是和小柔有事商量去了吗,小柔呢?”
谢风玉不回答,只望着他,还是他怀里沈柔受不了了,一把推开谢风玉,没好气道:“我在这儿呢。”
她鬓发有些微的散乱,双颊可疑的泛着红,垂头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裙衫。
云迁见状笑眯了眼,连声道:“哎哟,哎哟这是——咳,是我们来得不凑巧!这光天化日的,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明晃晃写着“再来点”,笑得越发开怀,一边叶佳也是如此。
谢风玉见状却没有笑,只淡淡道:“是不成体统,我给沈小娘子赔个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总:我以为她闹着玩的,没想到她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