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胆子这么小,还混什么。”
“咱们本就是过路蛇,又不在这混营生,拿了银子,立马出城回老家去,凭他是天王老子、皇亲国戚,下了海捕文书也未必能寻着咱们!”
“可不是,皇城里头,最不差的就是有来路的,皇亲国戚咱也不是没下过手!”
"您年纪大了,不差这一口,咱们可是还要吃饭的。"
这一番话,只叫主事的老者说的脸色一变,他一抬头,正要动怒,便正好瞧见对面那轮椅上的少年人似有所觉,忽的抬头,朝着这边淡淡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叫在四方街上混了几十年的老头心下一颤。
这个残废的年轻人,决计不是大户里养出来的绵软废物,那手上断乎是杀过人、见过血的!
都是街上三教九流混着的,哪里有那么多真的的兄弟仁义?
那老头年纪大了,原本就有些渐渐压服不住手下心大的的人,耳听着这几个瞎眼的崽子还在大言不惭的说着什么小白脸、兔儿爷,心下一狠,便干脆道:“好好好,我老了,管不得你们了,这就家去,不碍你们的事!”
说罢,一甩衣袖,竟就当真就这般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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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厢,收回了目光的齐茂行,慢慢放下茶碗,动身回去念头还未来得及冒出来,侧眸看了看仍旧是满面兴趣的苏磬音一眼,便又立即抛到了不知哪里去。
齐茂行早就听闻过,四象街上,原本就是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只是以往过来是从未见过,却没想到,成了“废人”之后,却连这般宵小,也敢打上他的主意。
他微微垂眸,坐在原处略等了一阵,靠着天生异于常人的敏锐五感,发现那恶意的窥探目光不单没走,反而还越发明目张胆了些,面上便彻底冷了下来。
“二爷怎么了?可是这外头的茶不和你口味?”一旁的苏磬音偶尔瞧见了,便立即问道。
放在从前,她便是发现了齐茂行面色不对,也不会多事多嘴的,但是在皇庄相处几月,她对齐茂行的态度却早已不知不觉转变许多。
尤其还是今天这么高兴逛街的日子。
就这一时半日,她更宁愿随心随性,叫两个人都能开心些。
“还好,比家里的自然差得远,胜在口味新鲜。”
齐茂行闻言,便抬头微微抬了嘴角,格外温和的解释了,之后便又用一种十分寻常的口气继续道:“我有些事出去一趟,你且慢慢喝茶,略微片刻,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些事对他倒不算什么,只是苏磬音难得遇上这么一个过节的好心情,他却不愿闹大了,叫自个的明面夫人心里不痛快。
苏磬音闻言一愣,因为齐茂行的神态过于寻常自然,她便也并未多想,心下又暗自疑心对方怕是要去更衣方便。
“唔,就你一个吗?奉书也不在,要不要我……”
这么想着,苏磬音站起身,又有些犹豫,担心齐茂行一个人恐怕不成,可她跟上去,又不方便,也帮不上什么忙。
齐茂行却只摇了摇头:“不必,奉书他们也快回来了,都走了,只怕找不着人。”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就在店里等着我,哪也别去,我很快就回来。”
见他这么说,苏磬音便也应了,瞧着齐茂行推着轮椅出去,才又转身坐了下来。
齐茂行出了顺道卖福气粽的茶铺,下到了街上。
他方才从东宫殿下跟前出来,身上自然不能带刀匕武器之流,因此出来之后,看着自个干净齐整的鸦青锦袍想了想,便顺路在一处卖首饰的小贩摊上,挑了几支顺手的木钗。
四象街上虽繁华,但再是热闹光鲜的地方,背后也照样不缺隐晦的角落。
便如同齐茂行此刻进来的,两家临近的店铺当中,一条十分狭窄的小巷,顶头被店家伸出来的二层遮的严严实实,一丝天光都照不进来,昏暗阴潮,若在这种地方出个什么事,说不得半日都不会有人路过发现。
“他怎的往暗巷里去了?怎么办?”
看着齐茂行的轮椅被巷里的阴暗隐没不见,不远处剩下的几人都有些讶然。
他们原本打算先一路跟着,等寻到了时机再下手,谁曾想,还没跟几步,人就自个照脸送上了门来?
“先收拾了男的,老四,你不是只要女人,就在外头守着,一会儿就去与那小娘子说她夫君摔在巷里了,骗她过来,手脚都快着些!”
那三角眼的男人想着成色上等的镯子玉佩,财迷了心窍,压根顾不得多想其中的不对,一咬牙,便当前开了口。
这等事,有了带头的,除了按吩咐守在外头的,剩下三个人也是都立即跟上,意气风发先后动了步子。
不过刚进巷口,最前的一个动作便是猛地一顿,连带着身后的几个也都一起停了下来。
因为刚一进来,他们压根不放在眼里的残废,就在迎面等着。
这种背人的暗死巷里,常被丢进来不用的污秽杂物,腌臜的很,齐茂行当然不愿意再往里多走,进来之后只略等了等,听着身后有了动静,便立即转动轮椅,掉了个头。
看见冲进来的四个歪瓜裂枣,齐茂行的面上明显露出些失望嫌弃的模样来。
“哟!这第一次见着送上门来的,也算听话,老老实实拿身上的衣裳物件都送上来!”
“嘿嘿,没错,你听话,咱们兄弟几个,也不叫公子吃苦头,若不然,嘿嘿……”
对面的几人却并未察觉到近在眼前的危险,犹在大言不惭。
他摆摆手,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声音都没太大力气:“什么人也敢招惹,你们可打听过爷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残废杂碎,凭你是谁!”
说着,那三角眼也看出他的不驯,面色一狠,便一撸袖子,大摇大摆的朝着齐茂行伸过手来,打算先将他从轮椅上扯下,给一顿拳脚,自然便也老实了。
但也就是在这时,在他眼里病痨残废、压根看不起的小白脸,也在轮椅里,伸手朝着他的胳膊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