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磬音的确是觉着自己的头,已经开始了一跳跳的疼。
耳听着齐茂行还在一本正经说着晌午晌午睡久了的害处,一句反驳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疼不疼的,与你何干?”
话音方落,正在好声好气解释的齐茂行话头便猛的一顿,面色也都凝滞起来。
事实上,话一出口之后,苏磬音自个也是顿了一顿,立时便察觉到了几分不妥当来。
尤其是看到对面齐茂行的这般反应,她越发觉着自己自己确是有些失礼了。
她垂眸张口,正要解释,可一个“我”字才刚出口,对面的齐茂行就已伸手拦下了她。
“你先等等。”
他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和刚才解释不能多睡时,是一样的神态声调,言语里,竟是一点没有生气在意的意思,只是苦口婆心道:“你且缓缓再生气可好?刚醒便动怒,也是要伤身的。”
苏磬音又一次有些迷惑的歪了头,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是疑惑多些还是无奈更多些。
她欲言又止的张合了几次口,最后出口的就也只是一句:“二爷你的毒解完了吗?今天怎的回来这么早?”
“你不生气了?”
齐茂行见状,便有些放心似的笑了起来,黑眸微亮:“完了,我今日特意快了些,好能早些回来。”
苏磬音算是发现了,今天的齐茂行说的每一句话,就是奇奇怪怪,叫她完全没法儿接!
她干笑两声,下榻踩了布鞋,决定先起来去屏风后头躲的远一些。
惹不起,躲得起嘛!
可她趿着布鞋才刚走了两步,眼中便忽的又看到了什么,脚步便又忽的的一顿。
她上前几步,绕着书桌转了几圈,一双杏眸便越睁越大:“这个……是石青给收拾的?”
她私心里自然是巴不得是石青、或者白月勤快,给收拾了一番书桌书架,但是理智却也在告诉她,决计不可能。
不说石青月白早知道她的脾气,不会自作主张,只看看这整齐到过分,同类同套、大小薄厚、一册册书都整齐的叫人不敢碰的大书架,再看看那书桌上笔墨纸砚、包括纸镇一方、笔架一个,都是贴着一条线摆过来,间距都一模一样——
想也知道,决计不会是石青月白的手笔!
果然,身后齐茂行闻言,便也推着轮椅走了过来:“你见你带来的书多半都还放在箱子里,找起来乱的很,趁你睡觉的时候,我便索性都理了出来,从上往下、便是经史子集,中下这两层是旁的各色杂书,你常看的,都放在了这一层,最底下的,是我带的几本兵书。”
“哦对了,你的游记话本实在是不少,这两层放不下,我只挑了些新的摆出来,剩下还在箱子里,你若是有什么要看的,拿出来,我把不看的给你换下去。”
听到这一番话,尤其是最后关于话本的几句之后,苏磬音一时都忍不住的想捂脸。
游记且罢了,就是些山水人文美景之流。
可在这个地界的话本,虽说左不过都是些精怪奇谈,才子佳人,但或许是因为作者大多是些破落书生,总是逃不过女鬼妖精都爱我、一个个排着队的和一个穷书生下嫁私奔那一套,苏磬音之前,还经常与月白石青一块儿,一句句的吐槽过这种自以为是的异想天开。
但就算口上的嫌弃吐槽再多,因为这里的新鲜消遣实在是太少了,就算是换汤不换药,每当市面上有什么有名气的新话本出来时,她仍旧是会叫石青买回来瞧一瞧。
这般日积月累,攒下来的,还当真是很有些分量。
而齐茂行这小子,在这大中午的,就这么一本本的翻了一遍,还给她挑出了最新的?
尤其是想想那大多数话本里的内容,这个事儿,当真是越想越觉的羞耻。
“齐将军,齐二爷,我说,您整天是就没有别的事干了?”
因为这个,苏磬音转过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色格外严肃:“这么宝贵的时间,就用来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齐茂行倒因她的严肃愣了一瞬:“你昨日不是与我说了,论是什么事,也不论该不该,莫管那许多,只要是我自个想的,便都只管去干。”
苏磬音抬了头,大声反问:“我是说了没错啊,可这与这个有什么干系,你别告诉我,你伴读还没干够,最想干的事就是整书房、当书童!”
齐茂行抬眸看向她,一双黑眸清澈见底,语气虽平静,却反而显得诚恳至极:“我的确是想给你整书房,便是当书童也没什么不成。”
苏磬音此刻还没多想,听了这话,只是忍不住的连连摇头。
完了,这是强迫症加整理癖晚期,没救了!
他这个毛病一直就有,只不过从前还能控制,现在这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干脆不再忍耐,直接放飞自我了?
她紧紧的皱了眉头,退后一步:“那也成,你乐意整东西,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你能不能别整我的东西?”
“这么大的庄子,你整什么不成?”
说到这,苏磬音想到了什么,还给了建议道:“对了,你自个小库房也有许久没理了,你若不然先整整自个的家底?”
听着这话,齐茂行却又忽的摇头笑了起来,仿佛她说了什么糊涂话似的:“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真的想当下人,即便是为着这男女之情,我也只是想给你整东西罢了……”
“不是说你想当下……嗯?”
光听到前面半句时,苏磬音还没反应过来,甚至还想与他好好科普一下强迫症也是属于心理疾病的一种,不用太过在意。
可是这科普的话一句都没说完,听到后面一句,她却一瞬间惊诧的连声音都高了几分,简直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男女之情?!”
齐茂行面色不变,还是和方才一样,径直点头承认道:“前几日,我方才明白了,之前是我错了,我对你,的确就是男女之情。”
顿了顿,一句赤-裸裸的表白叫他说起来,倒似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道理一般:“我与你生出了男女之情。”
苏磬音一时都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
她顾不得多想,一时间只是冷笑出声:“大婚之日就要与我和离的明面夫君,说好了只相互撑着一副面子情罢了,你凭什么觉着你心悦我,我就一定要接受?”
提起这事来,齐茂行的面色也郑重起来:“当然不该,你不接受才是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