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走的有他们的兄弟、朋友,跟他们有着过命的交情,要是不去,剩下的士兵恐会心寒。
可是去了,他们也不一定能回来。
小队长只觉得手脚冰凉,他站起身来,看着仓皇的士兵们沉声问:“谁愿意跟我去?”
士兵们看起来都很害怕,但是没人出声反驳,也没人马上站出来。
就在此刻,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出来,他说:“我哥哥被抓走了,我去。”
从他开始,陆陆续续出来小二百人,队长一咬牙,对着另一个受伤不重的百夫长道:“老张,这里靠你了,我带人追,等将军来了你直接禀报。”
张百夫长自然知道他这一去也就是有去无回了,他心里无奈,却无法阻止。
被抓去的人,也有队长的兄弟朋友。
他只得点点头,看着他们这一小队人往山中跑去。
这一日天气很好,头上金乌灿灿,可兵士们却都浑身冰冷,茫然不知所措。
荣景瑄倒是没想到开场打的这样顺利,主要是陈胜之这一支jūn_duì当时是七拼八凑组起来的,大部分都是没上过战场的农户。从永延三十五年到永延三十七年他获胜,一共只用了两年。
这两年间还不断有新兵加入,许多士兵本就没怎么上过战场,也没时间给他们锻炼武艺。如今好不容易在广清安营扎寨,要不是有孙昭督促他们练武,很多人都想直接去种屯田了。
可武艺上来了,他们却心不在此。
荣景瑄他们这一支先锋杀得太快,也太狠厉,瓮城中的人还没做好准备就被炸开大门。冲进来的士兵全部是高大健壮的青年人,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长剑和大刀,就好似地狱的恶鬼。
张百夫长心里清楚今天凶多吉少,可他也没想着跑,自顾自叹了口气,直接吩咐道:“二楞,把殉国的士兵都抬回营中;大虎,去把剩下的一百人叫来;三娃子跟楼上的人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汇报。”
他话音刚落下,苍崖山上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炸炮爆裂声,百夫长心里一痛,知道那两三百人恐怕不能回来了。
就在这时,楼上有个小兵喊:“队长,队长,有敌袭!”
百夫长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变只觉胸中一痛。他低下头去,看到一柄长箭直直□□他心窝之中,带着血的箭头乌黑油亮,看起来异常锋利。
他想要说交代最后一句话,却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最后遗憾地在士兵们惊恐的眼神中一头栽倒在地,永远闭上了眼。
另一位百夫长受伤过重,已经濒死,任由士兵怎么呼唤都没反应。
瓮城中的士兵一下子就乱了,他们看着仅剩的两位总旗,不知道如何是好。
两位总旗平时也不过带领五十人的队伍,现在放着三百人给他们指挥还真是不行,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敌人突然开始喊话。
喊话的那人是个大嗓门,气势如虹,铿锵有力:“想活命,就投降,保证不杀一人。”
他说完一遍,好像怕里面人听不到似的,又喊了一遍。
这一下连总旗都慌了,那两位对视一眼,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们毕竟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对大陈也没有什么归属感,如果不是当年种地活不下去,谁会跑来当兵?
现在陈胜之当了皇帝,他们申请回家种田还被拒绝,日夜在这大营里操练死守,还不能回乡寻找亲人。说实话,有许多人早就不满了。
可再不满也只能这样了,他们不是陈胜之,做不来谋朝叛变的事。
外面喊话响个不停,瓮城里面的士兵都缩在掩体后面,谁都不敢探出头去。
刚才那一瞬间就被杀了几百人的恐惧压倒一切,他们缩着身体,蹲在满是鲜血的地上。
终于,年纪稍长的那个总旗开口了:“等将军来吧。”
他没有胆量做那么多人的主,此刻唯有等了。
可等待却不是办法。
将军的大兵最快也要两刻才能到达,从接到信报到集结队伍,到赶来北门,两刻已经是最快的了。
他们想等,可敌人呢?
“万一他们冲进来呢?”有个小兵哭着说。
他压根连战场都没上过,不过是附近的村民过来当兵混口饭吃,现在见平时的朋友兄弟一一惨死,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总旗,俺,俺想回家。”他哭喊着,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一时间,别的士兵被他的情绪感染,气氛越发沉闷。
突然,另一个年轻些的总旗开口道:“将军来了呢?我们一样要上去拼杀……”
他皱着眉头,仿佛做着多么大的决定,然后见他突然大喝一声,站起来叫:“我不管了,我要投降!”
孙昭最大的问题不是内外夹攻,也不是人手太少,他最大的问题,是手里的兵太杂,太弱。
有一个要投降,接二连三会有更多人投降。
片刻之间,从瓮城中就走出百多人的队伍,这里面大多是十来岁的少年郎,面容稚嫩,身量瘦弱,看起来还都未束发。
领着五百多人过来吓唬人的戴显见了他们也是一愣,半响才道:“都还是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