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百姓积怨深重,觉得朝廷不仁不义,视百姓如粪土。
可现在看来,反倒是当年的大褚的太子爷更仁德。
丰宁今年已经遭过灾,天寒地冻的,郡守早就把府库存粮发完了。朝廷不可能不知道,皇帝能下这样的旨意,还叫他们来年补交农税,实在是要把丰宁百姓逼死。
一下子,丰宁全郡便如炸开的锅,百姓在家里怨天怨地怨皇上,家家户户都是骂声。
潜伏在丰宁的探子都有些慌神,他们万万没想到朗宁友会做这一手。
可……他做的其实也没什么错,他不把圣旨贴出来,他自己是实在没法赈灾,到时候百姓骂的就是住在丰宁郡守府的他了。反正天高皇帝远,被骂骂也少不了一块肉。
就这样,百姓们在愤怒与失望惶恐之中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夜晚。
次日清晨,丰宁郡再度张贴告示,这一次,却是朗宁友亲笔所写。
还是跟昨日一样,同样有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在告示旁不停宣读。
百姓听了之后,简直大为惊喜。
勇武大营不仅给他们住的地方,还让他们种屯田,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这么冷的日子,葡萄不打籽没收成,海上风浪太大,渔民也上不了海,这一下几乎断了丰宁大半百姓的生活来源。能有田地耕种,那是最好的事情了。
于是,陆陆续续有丰宁百姓锁了家门,阖家前往勇武大营。
大陈顺天元年六月初一,荣景瑄先给兵士们讲好任务,便让他们跟着各自的百夫长行动去了。
四队步兵都等在勇武大营门口,在这里,他们要给百姓明确说清楚。要想来勇武大营便要从军籍,愿意就可以进去,不愿意也可以领一石糙米一石地瓜,回家熬过几日再说。
百姓们高高兴兴来了,听到说要改军籍便都沉下脸来,但又听说不从军也可以令粮食,又都有些犹豫。
二百年来,勇武大营一直在远山脚下,这里的兵士们数次保护过丰宁百姓。他们就像是军神一般,有他们在,没有人敢来冒犯。
现在,即使他们不愿意加入勇武大营,兵士们也愿意把口粮分给百姓,给他们一条生路。
百姓们不想让兵士饿着肚子保护他们,又觉得回去也要饿死,都停在大营门口踟蹰起来。
这时,突然有个高大汉子喊了一声:“去他|娘的陈老二,反正留家里也没饭吃,明年俺家也交不上税,还不如从了军。来来来兵爷,这是俺一家的身份文牒,俺们要当军户。”
他这样一喊,便又有人喊:“不管干啥,多活一日是一日,有饭吃才有活路。俺也要从军。”
有人开了头,便陆陆续续有百姓拖家带口进了勇武大营。
一直到日落时分,另外两队弓手也安排好百们的住处,嘱咐了明日回合时间便走了。
这期间,荣景瑄他们都未出现。
一直到六月初五,原本空空荡荡勇武大营却都热闹起来。
经谢明泽与许君奕核对,这一次转农户为军户的有五千三百六十八户,其中男丁叁仟叁佰七十二人,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这个人数,已经超乎荣景瑄的预料了。
丰宁虽然遭了灾,但是还是有许多人家家中有积蓄,也有做其他营生的百姓,领了粮食回去的人也会四处分说,一旦他们知道要改军籍,恐怕大半都不会来。
所以能有实打实可以上战场的三千多男丁,已经领荣景瑄非常高兴了。
他们几人加班加点,分派好了每家每户的住处、屯田。也按意愿分好了队伍。
如今的勇武大营,已经有三位千户了。
其中两位是原来的百户提拔上来的,剩下一个,却是由宁远二十来担任。
他这一千二百人,里面全部都是勇武大营的老兵,剩下则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一看便知是要做精兵来培养。
所以,这些人的操练也最严酷。
宁远二十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他自己便是在棍棒底下成长起来,操练起没什么武艺功底的新兵蛋子更是严厉。新兵们上午操练,下午要回自家田地帮忙,到了傍晚时分还要被总旗百夫长们拉着帮女户人家耕地除草,简直一天都不得休息。
丰宁由于靠海,便经常有一家之长出海遇到危险再也回不来的情况。
所以靠海的渔村女户很多,许多人家都是女人撑起家业,抚养孩子照顾老人。
对此,荣景瑄也不嫌他们家中没有能当兵的男丁,还是让她们进了勇武大营。
他给她们分同样的田地,给她们一样的银饷,甚至还让她们承担一些后勤兵应当做的工作,以赚取更多工钱。
对此,老侯爷却很意外。
这个出身大褚最高权贵世家的年轻家主,似乎从来不曾看轻过女人。
有一日他晚膳后问他为何如此。
荣景瑄放下筷子,严肃反问他:“三舅爷,你说如果做皇帝的是我母后,大褚还会灭亡吗?”
灭亡?当然不会了。
大褚只怕比以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