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把那卷纸舒展开来,顾广博才看出来那居然是洒金笺。
洒金笺只有荣氏皇族才用,付彦和能拿出来,说明至少他此番前来是有大公主授意的。
他接过纸笺,展信而读,却发现那上面锐雪锋利,正是荣景瑄的字迹。
家姐,见信为诏,即刻潜离公主府,离京北上丰城。
纸笺最下方没有署名,只印了一方朱印。
上书褚平荣安四个大字,正是大褚传承二百余年的传国玉玺。
顾广博乍一看这纸笺,一瞬间都有些恍惚。从那铂金灿灿的泛黄纸笺里,他仿佛看到大褚还在,荣景瑄还好好坐在皇位上,他的父亲、大褚帝师顾振理,也还手持书卷,教诲众人。
“付兄,这是何时收到?”
“兄弟大婚当日辰时,端木亲送。”
顾广博这次终于松了口气,顾振理是荣景瑄和谢明泽的老师,教导他们两个长大,他作为师兄,也陪伴他们读书习字。
他们二人的字,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既然这是荣景瑄亲自授意,那么大驸马此番前来就说的过去了。
不过,顾广博并没有马上说出荣景瑄的下落,反而问后面的两位世子:“不知二位世子为何前来?”
安国侯世子郁修德与武安侯世子陈清逸对视一眼,拱手肃立而言:“我等前来,追随陛下。”
他们两位皆是开国功臣之后,可以说满门忠烈,两人又同荣景瑄与谢明泽年岁相当,一同长大,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
他们两个说这句话,顾广博是相信的。
他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付兄,两位世子,陛下如今正在远山脚下,如几位有意前去投奔,那在下便修书一封,让管家陪着你们一同前去。”
顾广博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也得午夜十分才可行动。”
付彦和本就是跟大公主一起来投奔兄弟的,什么时间去都可以。郁修德与陈清逸是他们在半路碰到的,陈清逸孤身一人,郁修德还带着妻子华静姝,三个人看起来风尘仆仆,显然都是永安刚刚开城时随着百姓一起出来的。
几人定了时辰,付彦和与郁修德就回了客栈接回家人。
与此同时,远山脚下勇武大营中,荣景瑄与谢明泽正在盘点营兵与军粮。
那日与老侯爷讲开之后,他们便带着已经劝降的丁凯十人去了勇武大营。勇武军不愧号称大褚最后的忠卫,老侯爷一声令下,无人不听号令。
虽然除去两队守城的人马,火头兵、重伤兵与无家可归的老兵,实际勇武大营只剩六百多兵将,但这六百多人,却并不算太弱。
能进勇武大营的,都是各地大营的佼佼者,毕竟勇武军拱卫帝京,是永安最后的防卫。
荣景瑄和谢明泽正在做的,就是要计划这些兵怎么操练,怎么用。
因为只剩不到一千人的守军,所以整个勇武大营都空着,只有几处营房住了兵士,离主帅驻地都很近。
荣景瑄和谢明泽住在老侯爷旁边的营房里,这边以前都是住的骠骑将军和金吾将军,屋子很宽敞,陈设也算干净整洁。
勤务兵本来给他们两个准备了两间相邻的营房,结果荣景瑄直接说住一起就可以了。
那个小勤务兵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他见两位将军这么果断,顿时有点忐忑,结结巴巴说:“竹床很小,二位将军睡不下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闹得谢明泽红了脸。
他看荣景瑄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只得开口解释:“无妨,加一张床吧,没事的。”
小勤务兵于是半是忐忑,半是不解地走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谢明泽起身点起油灯,低头便看到荣景瑄认真的侧脸。
他其实有点想问他,为何特别执着与同他日夜都要待在一起,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问。
荣景瑄感受到他的视线,猛地抬头看向他。
只听嘭的一声,两个人的额头就那么撞在了一起,然后不约而同捂住脸,诧异地看着对方。
荣景瑄见他目光有点呆滞,不由笑出声来:“哎,阿泽抱歉,撞疼了吧?”
谢明泽摇了摇头,放下手。
他有点犹豫,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住在一起?”
荣景瑄一愣,随即仿佛玩笑一般,突然倾身向前,挑眉说:“我们当然要住一起,因为我们是夫妻啊。”
谢明泽不知道如何接话。
他觉得一颗心都跟着热了起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都随着“夫妻”这两个字迸发出来,搅得他耳朵都红了。
荣景瑄见他似真的有些不好意思,略微收敛了笑容。
“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会离开我。”他淡淡说道。
所以我要时时刻刻看见你,盯着你,日夜都不能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