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风中等候的滋味并不好受,顾广博他们有马车,燃了手炉也不觉得冷。可兵士们却骑在高头大马上,虽说披着披风,可队伍里发的又能好到哪里去,只两刻钟便通体冰凉。
荣景瑄、谢明泽、钟琦和宁远二十正在商量对策。
马车里还算暖和,几个人的脸色也还算好。
荣景瑄直接道:“二十,把地图找出来,我们参详一下。”
宁远二十的手在身后一摸,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张绢布,铺开一看,恰好是丰宁的地图。
荣景瑄同谢明泽认真看起来:“勇武卫自昭庆二十一年便驻扎在丰宁丰城城北远山脚下,去年我已派出最后一万五千人,现在勇武卫还剩多少人?”
谢明泽从袖中拿出一本簿册,翻开看了两眼,低声道:“如今只剩冯老将军还在营中,守营五百人,守城五百人,这人数可是连火头兵都算上了。”
一千人……当年号称二十万的勇武卫,如今只剩下一千人了……荣景瑄闭了闭眼睛,低声喟叹:“也不知三舅爷,如今愿不愿意见我。”
跟宁远卫不同,勇武卫一直都是靠家族传承,在荣景瑄祖父昭庆帝时是勇武侯姜氏,到了永延帝时,姜氏绝嗣,便由副将冯氏承爵,从此冯氏成为新的勇武侯。
荣景瑄的母亲温佳皇后,便是现任勇武侯的堂侄女。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他是应当称呼一声三舅爷的。
这位勇武侯戎马一生,忠孝两全,如今将近古稀之年依旧健朗,据说每日仍要带兵操练。
可是……他手里只剩下一千人了。
荣景瑄叹了口气,他不后悔当时把勇武军最后的残兵派出去,如果他不派,七皇叔只怕尸骨全无,而坚守广清的兵士们也只怕死伤无数。
因为母后的亲事,而他父皇又是那个样子,老侯爷这辈子只在立太子那一年上过京,跟荣景瑄也只见了一面。
后来母后病逝,他连国葬都没参加,只上了一封哀折,以表悲伤。
一瞬间,许多心思在荣景瑄脑中盘旋不停,他来不及细想,只问钟琦:“舅父如今身在何处?”
虽说宦官不得参政,不过钟琦与小福子比较特殊,他们都是谢家送到勇武卫训练出来的,对荣氏家主忠诚不二。
因此这些外祖家的事情,荣景瑄都是交给钟琦打理的。
钟琦听罢,忙行了礼道:“爷,小冯将军最后一次回信,是在去岁中秋,只道身在广清大营。”
听到小冯将军三个字,荣景瑄难免有些恍惚。
自噩梦中醒来,他的记忆便有些模糊,好多事情都要谢明泽和钟琦提醒他才能忆起。
去岁中秋……那便是勇武军翻山越岭,到达广清的日子。
荣景瑄心头一震:“我记得……并没有舅父殉国的消息传回。”
钟琦犹豫片刻,没敢说话,还是谢明泽轻声道:“景瑄,你忘记了吗?舅父失踪了。”
说是失踪,不过是比较好听的说法。当时战场混乱,满地都是残缺不全的死人。就算冯义迟是金吾将军,但那时褚军败退,无人清理战场,只有几个亲兵把七王爷找寻回来,根本找不到冯义迟。
当时大家都明白,小冯将军说不定已经为国捐躯了。
可这话谁都不敢跟荣景瑄讲。
他的亲叔叔刚死,马上就要面临亲舅舅的亡故,作为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哪怕他是一国太子,这打击也太大了。
反正冯义迟的遗体并未找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兵部尚书当时跟顾振理、谢相商量之后,给了个失踪的折子。
荣景瑄听了谢明泽的话,恍惚记起了那日看到奏折的心情。
他疲累地闭了闭眼睛,轻声道:“舅父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记得丰城守军依旧是勇武军麾下,就连指挥使也都是勇武军出身。”
谢明泽道:“是,如果没有换,指挥使是姜木。”
荣景瑄点点头,又对宁远二十说:“到时候你联系一下勇武军中的宁远卫,我们先回顾家祖宅,等稳妥后再议。”
宁远二十没问他为何不直接去找老侯爷,只是淡淡道:“诺,属下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