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看着母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我……”小七转了一下眼珠子，有些迟疑地说:“我想，想，尿尿。”

莫俊卿怔了一下，而后伸出双手，“爸爸抱你去。”

小七眨巴下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良久才慢慢对他举起手。

莫俊卿眼中闪过笑意，轻轻把小七抱了起来，一手拿过挂在支架上的吊瓶，人肉支撑着，然后进了卫生间。

带他去方便完，莫俊卿将他抱回床上，看了眼时间，又道：“晚饭很快就来了，先坐一会。”

小七低着头，闷声“嗯”了一下。

莫俊卿没跟小孩单独待过那么久，不知道小孩需要什么，他定定的看了小七一会，而后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渴了吧，喝点水。”

小七惊讶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下意识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

莫俊卿很耐心地将水杯举在离他嘴唇不到几厘米的地方，等待他张口喝水。

小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张开了嘴，先是轻轻抿了一口，接着是双手捧着水杯，狠狠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莫俊卿不自觉柔软了心，低声提醒，“慢点喝，小心呛着了。”

慢慢将口中的水咽下，小七睁着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眼巴巴地仰望着莫俊卿。

以为他还没喝够，莫俊卿又将水杯往前递了点，“还要？”

小七没有动，只默默地凝着他。

莫俊卿看他一脸发呆的模样，放下水杯，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小七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温热，轻轻蹭了下，迟疑地开口叫了声，“爸爸。”

莫俊卿愣了一下，一向从容俊逸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另一种情绪，带着一丝惊喜。

三天来，他从来没有开口喊除了“妈妈”以外的人，现在，他突然开口喊“爸爸”，莫俊卿多少有些激动。

莫俊卿坐到床沿上，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脑袋，笑道：“嗯，爸爸在。”

小七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他怯弱又迟疑地伸出手，又缩回去，几番纠结后，还是尝试着把手勾到父亲脖子上，把脸埋进父亲的胸膛，蹭了蹭，脆声道：“爸爸。”

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突然被狠狠地戳了一下，莫俊卿含笑抚着小七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他好像慢慢开始明白顾安然话里的意思。

万一呢，这么好的孩子，不应该有那个万一。

现在想到这个，他忽然有些后怕。

最后一滴药水滴尽，莫俊卿按了铃，让护士过来给小七拔了针。

拔针的时候，小七明明很害怕，却侧开脸，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莫俊卿有些欣慰，但也没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哭哭啼啼。

拔完针后，没多久，林叔敲门走了进来，手中带着两个好几层的保温盒。

“先生，小少爷，吃饭了。”

小七从莫俊卿怀里伸出小脑袋，“谢谢林爷爷。”

莫俊卿扶他坐好，接过林叔的两个保温盒，放下其中一个在桌面上，正要打开另一个的时候，小七突然问：“妈妈不起来吃饭么？”

莫俊卿动作顿了一下，柔声回他，“妈妈这几天照顾你太辛苦，所有生病了，所以现在要多睡觉才能把身体养好。”

听到母亲是因为自己才生的病，小七很自责，他睁着大眼，水汪汪地看着病床上的顾安然，懊恼道：“都是我不好，一直做梦，梦里有个坏叔叔一直追着我，我很害怕，就忍不住哭了……让妈妈担心我……”

莫俊卿面色忽地发白，看着自己儿子一脸自责的模样，他眸色颇深，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温和道：“没关系的，也不用害怕，有爸爸在，爸爸帮你赶走坏人，好不好？”

小七仰起脸，纯真的脸上仍带着一丝恐惧，“真的能赶跑坏叔叔么？”

莫俊卿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含笑道：“当然，你不相信爸爸？”

小七垂眸想了好一会，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爸爸。”

林叔在一旁看到他们父子两比之前亲密自然了许多的相处，心中不免有些欣慰。

小七这孩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莫俊卿揉揉他的头发，又侧头对林叔说：“林叔，你先回去吧。”

“是。”

林叔离开后，莫俊卿摆开其中一个饭盒的饭菜，准备喂小七吃。

“妈妈。”小七看着对床已经睁开眼睛的母亲，兴奋地说：“爸爸，妈妈醒了！”

莫俊卿转身朝顾安然看去，墨般幽深的目光直直锁定她的脸。

“妈妈……”小七做出一个求抱的动作，话还没说完，又缩了回去，“妈妈病好了么？”

莫俊卿笑了笑，放下饭盒，直接将小七抱到顾安然床上。

待顾安然坐起，小七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小声道：“妈妈，吃饭了。”

顾安然刚退烧，脑子有点糊，她抱着紧紧的小七，“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