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凝土建造的巨大高架桥上面,一个身穿高中校服的男生,此刻正站在护栏的外围,在海风中摇摇欲坠。
一个长相美丽的年轻女人,正在离男生几米之外努力劝说着:“俊伟,听话,快过来,那里危险。”
男生警惕着所有人,嘶吼着喊:“你们都不要管我了,就让我去死了算了。”
一个中年妇女痛哭流涕着,手捂着左肩,那里血红一片:“儿子,你死了妈妈怎么办?你让妈妈怎么活啊?”
男生的双手插进头发当中,用力扯着,脸上的痛苦越来越重,“他再不会打你了,他进了医院,是我打的,是我把他打伤了。”
年轻女子见状,小心翼翼的向前一步。
男生立马吼道:“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你不要激动。”
女子举起双手,以作安抚男生的情绪,然后把踏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她站在原地,声音尽可能放柔地说:“俊伟,你听姐姐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人都只有一生一条命,你应该好好珍惜它。”
男生的身体在凉风中轻轻颤抖。
他哭笑着说:“我的爸爸每天只知道打我的妈妈,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妈妈被他打,却毫无还手之力。今天,我终于还手了,我把他打进医院了,却是因为这个让人作呕的病,它让我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怪物,一个怪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中年妇女哭到有些喘不过气来,话语断断续续:“不,你,你不是怪物,妈妈知道你不是,俊伟,你过来……妈妈,不能没有你啊。”
年轻女子接着柔声劝说:“对啊,俊伟,你只是为了保护妈妈,你不是怪物,你只是一个懂得保护妈妈的好孩子。”
男生目光死死盯着中年妇女左肩上的伤,声嘶力竭地吼着:“不,我就是一个怪物,一个疯起来六亲不认的人,我不仅打伤了恶魔,我还伤害了妈妈。”
中年妇女抽泣着说:“妈妈没事,孩子,妈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过来,妈妈带你回家。”
男生脸上露出死灰一般的绝望:“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温一言和梵星赶到现场的时候,消防员已经封锁了道路。
他们在一旁,密切留意着男生的一举一动。
此时,男生正一脸心灰意冷,转身想要跃身下海。
梵星脸色骤变,“等等,沈俊伟!”
第79章 我叫沈梓霖
她的一声大喊,成功阻止了男生要跳下去的动作。
温一言眉头紧蹙,看着梵星迅速跑到人群前端。
女人的声音很坚定和冷静,与他说话时的娇软是不一样的,“俊伟,我们聊聊好么?”
男生有些红肿的眼睛中掠过一丝痛恨:“我不想跟你谈,我讨厌你们这些心理医生!你们都是骗人的,所有跟你们说过话的病人,都会被外人视为怪物、疯子!”
梵星笑的越发温柔,她轻轻开口:“好,那我不以医生的身份和你聊,现在我们只是姐姐跟弟弟的关系,我以姐姐的身份跟你谈谈,可以么?”
“我就站在这个位置上,我们吹吹海风冷静一下,然后我们相互说一下彼此的故事好不好?”
蒋科接到梵星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回医院,拿了一些备用药以及镇静剂。
他来到现场时,看见温一言在一旁等待着。
他刚想走到人群前面,突然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往温一言那里走了过去。
他扫了一眼,没放心上,又接着往前走。
没走两步,就看见梵星在慢慢地向患者靠近,但又不敢一下子靠太近,只能保持着一个,让患者能觉得安心的距离来谈话。
蒋科把镇静剂调好抽进针筒里,反手拿着藏到身后。
准备妥当后,他才不动声色地朝梵星走过去。
梵星轻柔的声音伴着海风飘散在四周:“为什么要想不开,死了,不会觉得可惜么?”
男生的声音越来越苍白无力:“如果你曾经在一个,令人绝望的家庭中,生活了十几年,每天不是吵架辱骂,就是拳打脚踢,就是这样一种猪狗不如的生活,你就不会觉得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梵星轻笑一声,“我知道那种生活是什么滋味的。因为曾经我的家庭也让我窒息过,只是幸运的是,我挺过来了。”
男生明显不信。
“我爸爸本来在一家国企工作,因为过于正直,不懂迂腐,他跑去举报人家管理层的潜规则,被直接辞退了。他是内部举报者,再没有人会录用他。所以后来,所有的大企业都不愿意再收他,他找不到工作,我们家的生活,从此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的打击。然后——我妈妈抛弃他了。”
梵星的声音很平淡,既没有抱怨,也没有仇恨的情绪在里面,仿佛只是在叙述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她嫌弃我爸爸,觉得我爸爸已经没有前途可言了,整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像个废人一样,所以她就毅然决然的抛弃了爸爸,以及当时体弱多病的我。”
梵星静静地说着,男生渐渐被她的故事所吸引,暴动的情绪有所缓解。
梵星盯着男生,故事还在继续说着:“那时候她走了,爸爸没有工作,有时候甚至拿不出钱来,带我去看病。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挺过来的么?其实我也想过不活了,死了一了百了。”
听到她说死了一了百了,男生有一瞬间的心生不忍,他用力地甩甩头,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死?”
梵星轻笑了一声,“因为我不能。”
“死没什么可怕的,生不如死才绝望。如果连我都不在了,那我爸爸他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我不愿让他活在绝望里,他深爱着我,他让我知道,我并没有失去所有的爱。我的爸爸,他依旧在用尽全力让我过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