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拿权杖拨了下沙盘,立刻显出一副大燕的北方地形图来。
“若非如此,大道通天的中原地区,决计不可能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因此路线推断是没错儿的!”
太监松了口气,朝中间空白的地方指了指。
“那时日呢?为何你以为他们能提前回来?难不成萧琛他长了翅膀不成么?”
萧珏的面色缓和几分,重新审视起这个太监来。
当初他选人的时候,便着重从家世背景最差的人里头挑,最终看上这一个是因为他着实聪明,不过胆小谨慎,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才能放心。
如今一看,自己眼光倒是不错,竟然还有点脑子。
“淮南水道并非完全冰冻,陆路行的慢,可是水道却行的快,且无需萧琛做什么。”
太监沉吟片刻,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两月前淮南赈灾一案闹得沸沸扬扬,别说临川府与东川府那两块硬骨头了,哪怕整个淮南道,如今都是萧琛的囊中之物!
陛下派遣新任官员的时候没有指明派系,可是大都是清流一脉的门生文人,从永宁侯如今老顽固的态度也不难看出结果。
“嗯,本宫倒是看走了眼,你竟然是个聪明的。”
萧珏随手掏出块玉佩来扔给了跪在身边的太监,而后大步朝门外走出去。
“殿下?奴才多谢殿下赏赐!”太监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爬起来,连滚带爬追上去,叫道:“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起驾回宫,咱们今儿去太渊宫走一趟!”
灰色狼裘皮大氅淹没在风雪中,看得并不真切。
“太子殿下,咱们今儿是去接德妃啊不、琯琯姑娘回东宫吗?那可万万使不得啊!太子妃昨儿刚把梅园的梨美人逼上吊了,琯琯姑娘那性子若是碰上了,非得掐个你死我活的啊!”
太监快吓哭了,只是脚程慢身子弱,着实跟不上萧珏的速度,只能一路滚着下冰冻的台阶,摔得鼻青脸肿的。
“你话太多了!”
萧珏回头睨他一眼,见他还滚在台阶脚下没爬起来,旁边的侍卫们纷纷上前去搀扶,忍不住笑了起来。
“殿下,使不得啊!真的使不得啊!”
太监摸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泪,跌跌撞撞跟上来,仿佛没察觉到萧珏对他态度的不同。
“滚上车来,走了。”
萧珏嫌弃的扫了一眼他身上的脏衣服,顺手扯了块毯子扔过去,只见车里车外的侍卫个个眼睛都看直了。
他们运气真好,眼前这位小太监,日后便是那宫里头一位的红人儿啊!
“哎……”
太监爬上马车,裹了毯子靠在马车角落里,识相的背着身,不敢以这幅邋遢模样直视天颜,嘴里念念有词,“太子殿下使……”
“闭嘴!再多说半个字,割舌头。”
萧珏打了个哈欠,见前面的人果然不吭声了,才满意的闭上了眼。
从南城门到宫里得走一个时辰,他正好能睡上一觉,然后回去看戏。
那可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南琯琯啊……任谁都招惹不起而后招惹不上的高岭之花,谁知却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太渊宫。
阴冷的宫殿自打住上了人之后,便与从前不同了,宫里头什么好东西都往这儿送,旁人没有的稀奇无事儿送了不知多少,就连曾经太后娘娘极其稀罕的玛瑙摆件儿,也被南姑娘拿来当了茅厕里头的垫脚石。
“德妃、啊不,琯琯姑娘,今日这梅花儿开得正盛,您要不要尝尝奴婢的手艺?”
一身灰色素袍的女子唯唯诺诺站着,似乎依旧是那个不得宠的小医女。
“梅花儿也能做茶?本宫倒是头一回听说呢,你倒是有心,听闻忠义侯遣董佳梁领了手下最精要的旧部去截杀萧琛,不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最终劫持了南瑾瑜,呵呵呵,也真是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
南琯琯在冬日的阳光下照着自己手上新做的漂亮珐琅甲套,眸光阴冷的盯着朱灵溪的脸。
这个医女来路倒是很清楚,只不过生得太好看了些,留在身边日后是个隐患,若是……
“琯琯姑娘所言极是!那个负心汉若是死了便好,倘若他活着,奴婢定会将他们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
朱灵溪恶狠狠诅咒完,却忍不住掉了眼泪,活脱脱将心底最深的厌恶化作是悲情和不忿。
毕竟,南琯琯的心思她再了解不过,她身边容不下半粒沙子,哪怕那个人是她嫡亲的妹妹!自己唯有时刻扮丑作妇人打扮,才能保住这条性命!
比起这个心肠歹毒的神经病来,太子妃娘娘可就好对付多了……
“啧啧啧!本宫说你什么来着,戾气太重,不好不好,你还是泡茶去吧,本宫乏了。”
南琯琯满意的摆摆手,打发她离开。
朝局动荡燕京变故,她除了失去了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之外,旁的什么都没失去,甚至太子对她心怀愧疚,如今也该到时候了!
“德妃娘娘!娘娘!”
太渊宫门外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宫女,大喊着冲向正殿的方向,却被门口的嬷嬷抬脚搬倒在地。
“胡咧咧什么?叫琯琯姑娘!”
嬷嬷训斥道,颇有几分管事嬷嬷的威严。
“是!奴婢一时心急说错了话,琯琯姑娘,太子、太子他回宫了!车马往太渊宫这边来了!约莫、约莫一炷香!”
小宫女扬起脸道,丝毫不畏惧老嬷嬷的警告与嫌弃。
如今这整个皇宫上下都知道,能进太渊宫当值的,日后都是人上人,谁不想趁机讨好这位太子殿下的心尖宠呢?
“赏!”
南琯琯的手忽然顿时,起身瞥了一眼跪在门外的宫女,笑容浮上脸庞。
萧珏终于来接她回东宫了么?是动手的时机到了吗?
“姑娘赏你的!”
管事嬷嬷掏出一块令牌扔到宫女脚边,捧了令牌的宫女千恩万谢磕过头之后,跟着旁边的嬷嬷领职去了。
自打这位住进太渊宫后,便传出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但凡给太渊宫提供有用消息着,得令牌之后留下伺候。
“本宫等了那么多天,总算是等来了今日!”
南琯琯起身整理衣裳,视线看向一旁角落里的人,“昨儿嬷嬷说什么来着?太子妃做了什么?”
“回姑娘的话,太子妃将梅园的夫人逼得上吊了。”
嬷嬷恭敬答道,脸上的喜色丝毫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姑娘总算是熬出头了,再过些日子被禁足在府中的夫人也能松口气了。
“死了么?”
南琯琯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死了,传闻……是那位夫人有孕……”
嬷嬷的眼神变得闪烁起来,这种触霉头的事儿她本不敢说的,可是姑娘问起来。
“死了就好,省得本宫动手了。”
南琯琯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立刻又浮现出笑容来,没了便没了,若是留着反倒还说不清楚,反正日后还会有的!
“是……姑娘真明白人。”
嬷嬷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回到墙角。
“太子殿下驾到!”
“奴才、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院外传来通传见礼的声音,南琯琯闻声出去,迎面将来人抱了个满怀。
“殿下你来了!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仿佛意识到自己言行不妥,南琯琯敷衍的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