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风仿佛没瞧见萧琛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南瑾瑜回头,身边银色身影一闪,房门“砰”的关上,总算是清净了。
“殿下饿了吗?先用膳吧。”
“本殿饱了。”
萧琛傲娇道,心底明明十分不爽,却碍于她之前说的话不好发作。
哼!
这只野狐狸威胁自己,腿长在她身上,若是想跑他也拦不住……
“真的?那我就先吃了啊。”
南瑾瑜打开食盒摆膳,一副刚才哄过了现在累了不想哄的样子,边吃边饶有兴致的看着窗边的人。
“……”
萧琛抿唇,这死丫头竟然就这么吃了,一点儿也不关心他?
“好香啊,许是饿了一天的缘故,这驿站的饭菜都吃惯了。”
南瑾瑜笑嘻嘻吃着,明明只是寡淡的餐食,却假装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萧琛默默叹了口气,为自己未来的日子担忧。
“殿下不再吃点儿么?夜了可是没有宵夜的哦,很好吃哦……”
南瑾瑜见他不为所动,只好给他找点儿台阶下,否则这个傲娇的家伙只怕会怄气到明天吧?
“这么好吃?”
萧琛终于微微转过脸,侧脸隐在夕阳下,朦胧的金色光线将他整个儿晕染成一幅美丽的画。
“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南瑾瑜挑眉,将他的碗筷放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嗯。”
萧琛这才逆着光走过来,明明饿了却还是表现得不紧不慢,在她对面落座,视线始终停留在她带笑的脸上。
“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南瑾瑜催促道,没有什么事儿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的话,那就两顿!
“你……”
萧琛刚想开口,便见她将一小碟剔了刺的鱼肉放在自己面前,忽然哑口无言。
自打他记事儿起,便无人会为他做这样的事情了,饶是母妃也金尊玉贵得只有旁人伺候的份儿,若是他想吃鱼了,那便自己弄,自己嫌麻烦便不怎么爱吃鱼……
“怎么?不爱吃么?”
南瑾瑜见他不动筷子直发呆,微微蹙眉。
洛县这地儿能找到的最好的便是鱼了,牛羊肉自是不用想,金贵得比得上油的价儿了。
“不,只是许久没吃了。”
萧琛摇头,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嗯,我瞧着后厨也没什么好东西,鱼肉还凑合,多吃些,要不身体垮了就……”
“你这么碎碎念的样子,很像我母妃,”萧琛睨她一眼,补充道:“不过她却不会为我挑鱼刺。”
“嗯?”
南瑾瑜眨了眨眼,这算是什么比喻?这妖孽是夸她体贴呢还是骂她啰嗦呢?
“你说得有些道理,你自己的事儿大可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你。”
萧琛想了想,这算是他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他并非不信任她才那般在意她与谁接触,只是她这般不喜被约束,那他不管便是了……
“这算不算是格外开恩了?”
南瑾瑜睨他一眼,扮了个鬼脸笑道。
她以为这家伙得适应一阵子,接不接受她对待异性的方式还另说,没想到他竟然立刻就想明白了?
真是孺子可教也!
“反正你也跑不了,那些个阿猫阿狗的也不足为惧……”
萧琛默默地吃着糖醋鱼,自言自语道。
“呃……”
南瑾瑜失笑,算了算了,为了无辜者的人身安全,她还是低调些吧!
秋夜微寒。
三百里开外,东川府郊外。
破旧的马车停在路边,安静得如同雕塑,若是不仔细瞧,不会注意到马车里一点油灯如豆,发出微弱的光。
过路的商队匆匆,偶尔有停下休息的赶路人都像是没瞧见般,唯有一辆精致的车马,发现了路边孤零零的马车。
“厉叔,停一下。”
温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一身紫色风帽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下来,缓缓地靠近路边那俩马车。
“大小姐,您这般怕是不妥……”
“无妨!我听着似乎有人哭声,只怕是哪家的马车遭了劫匪,最近路上不太平,瞧瞧心里踏实些。”
紫袍的少女掀起帘子,瞧见马车里缩在角落里嘤嘤哭泣的女子,不由得一怔。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呜呜呜……”
缩在角落的女子衣冠不整,瞧着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肌肤赛雪,瞧着像是哪家的小姐,不过这落魄的样子只怕是遭了歹人毒手。
“你别怕,我是东川府刺史大人的内侄,唤作厉娉婷,你若是有何难处我愿意帮你……”
厉娉婷委婉道,听闻前些日子从燕京来淮南赈灾的队伍都遭遇了劫匪,连官家的车都敢劫,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了!
“刺、刺史大人?青天大老爷虞大人的内侄吗?”
角落瑟瑟发抖的少女缓缓抬起眼,露出怯生生的小鹿般的眼神,一双眼睛早已经哭花了,瞧着让人心疼。
“是!虞大人是我叔父,我从临川府过来探望亲人,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回家。”
厉娉婷温柔道,生怕自己说错了半个字便伤害到眼前的姑娘。
“我、我没有家了……家里人前几年都死光了,我被人牙子绑走至今,哪里还有家?呜呜呜……”
少女抱头痛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衣裳,却掩盖不住她过人的容貌。
“既如此,姑娘若是信得过我,不如随我走吧,跟着我保你不再受人欺凌……”
厉娉婷叹息道,这里虽不是临川府,但她身边多个人倒也无妨,只需对祖母稍作解释便是了。
“真的吗?小姐您肯收留我?”
女子喜极而泣,欣喜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待到日后回到临川府,我便许你些银子还你自由,你以侍女的名义跟着我,倒也不必伺候我,叔父家中有的是婢女。”
厉娉婷颔首,伸手将她搀扶起来,蜡黄的手瞧着便让人有些心疼。
“阿樱多谢小姐!阿樱给小姐磕头!”
女子噗通跪下去,硬生生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畏畏缩缩跟在厉娉婷身后上了她的马车。
“厉叔,走吧。”
紫衣少女放下帘子,车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华丽的马车继续前行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上,而后黑暗中那辆破败的马车缓缓自燃起来,火光冲天却燃烧得悄无声息,在黑夜里安静的化作了灰尘。
无人看见,黑暗的马车里,缩在榻角的少女倏然睁开眼,有嗡嗡的声音在空气中划过,却被淹没在不断响动的车轮轴声中。
有金色的虫子缓缓飞向睡着的紫衣少女,从一边耳朵钻进了她的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