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孔尚任紧赶慢赶终于来跟正使纳兰容若汇合了,身上还披着那件黑貂皮披风,感喟之余不禁感动,这么贵重的东西,心想着以后碰见了一点要还给人家!
“孔博士,这件衣裳——”纳兰容若不禁皱起了眉头。
孔尚任笑道:“回曲阜的时候,一位忘年之交,硬是偷偷塞进下官褡裢里了!也是我粗心,回到家中才察觉到,再跑回去送还,人家已经走了。”
纳兰容若紧紧盯着那件黑貂皮的披风,眉头愈发皱得更加深了。
孔尚任疑惑道:“有什么不妥吗?”
“样式有些眼熟????能否让我仔细瞧瞧?”
孔尚任急忙脱了下来,递给纳兰容若道:“这样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以后必定要还给人家的。”
纳兰容若急忙将黑貂皮披风翻了过来,急忙摸了一把里子道:“没错,这是织金妆花缎的里子,是杭州织造府进献的贡品!”
孔尚任不禁心下一惊,忽的想到了“温西”其人提及与佟佳氏的姻亲关系,便道:“此物主人和佟佳氏承恩公府旁支有姻亲,或许——”
纳兰容若道:“宫缎赏赐外臣也是常有的事儿!”
孔尚任听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下愈发坚定了,等到了江宁一定要联系一下曹寅,找到这个温西小兄弟,把东西还给人家,宫缎做里子的披风他自然是不敢再用了!
“只是——”纳兰容若不禁话锋一转,刺啦一声便将那里子给撕碎了,立刻咬牙道:“果然!”
孔尚任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寻常,急忙问:“纳兰大人,怎么了?”
“你看!”纳兰容若指着里头的绣上的印记五爪龙纹道,“这是宫廷造办处的标记!这件披风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孔尚任急忙问道:“宫里的东西赏赐出来也并不稀奇吧?”
纳兰容若道:“你有所不知,宫里用来赏赐外臣的都是内务府所制造的,标记是四爪龙纹,而造办处的东西除了内宫所用,只会赏赐给宗室子弟!”
孔尚任惊讶道:“莫非我遇见的那人是宗室皇族?”
纳兰容若忽然想起了临行前皇上的交托,除了禁绝福寿膏,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儿!他急忙问道:“那个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是不是还带着个襁褓中的女儿?!”
纳兰容若一连串的问话叫孔尚任有些怪异,但还是如是道:“是通县秀才,姓温,长得浓眉大眼,皮肤略黑,今年十九岁,的确带着个还不满周岁的女儿,大人如何知道的?”
纳兰容若急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画卷,匆匆展开了问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个人!”画卷是一副西洋画师所做的油画,写实程度可见一斑,画得极为逼真。
孔尚任瞧着画中人不禁惊讶:“这是个女子啊!”
“你别管是男是女,只看像不像就是了!”纳兰容若急道。
孔尚任点头道:“的确很像!眼睛、鼻子、嘴巴都像!只不过温秀才眉毛粗黑一些,脸也没有这么白皙!”
纳兰容若长吸一口气,道:“十拿九稳了!此人现在何处?!”眉毛可以画粗,脸也可以弄黑,能有造办处的东西,绝对是没错了!
孔尚任道:“我倒并不曾问他要去哪儿,不过曹侍卫也在那艘船上,必然是要去江宁的。”
纳兰容若自然片刻都等不得,道:“马上起程,我们这就去江宁!”
孔尚任惊讶道:“可是扬州这边有不少的福寿堂,需大人主持大局啊!”
“交给底下人就是了,这件事是皇上亲自交代的,比禁绝福寿膏更重要!”纳兰容若说着便卷起画卷,开始收拾东西。
孔尚任满腹不解,拱手问道:“大人,那位温秀才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劳动皇上亲自下令追寻?”
纳兰容若头也不抬,径自收拾着桌子上的笔墨纸砚道:“你还是不要问了,这是皇上密旨,不可泄露,涉及到宫闱,还是不知道为好!”
纳兰容若这么说,孔尚任也不敢继续问下去了,宫闱,必然是天子家务事儿,的确不是外臣该问的。纳兰容若的身份非比寻常,他的母亲是和硕格格,外祖父是和硕英亲王阿济格、努尔哈赤第十二子,算起来纳兰容若是康熙的表弟。
纳兰容若又将那件黑貂皮的披风叠起来道:“此物要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交给皇上过目。”
孔尚任自然不敢否决,宫廷里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尽快脱手比较好!可怜孔尚任坐着晃悠悠的小船好不容易才赶到扬州,又要启程了。不过幸好,扬州距离江宁不过一日路程,官船行进得快也稳当。
钦差一行人抵达了江宁的时候,直奔正在办丧事的江宁织造府,纳兰容若一行只能先祭拜了曹玺,才去后堂和曹寅相见。
“温小兄弟?我虽然极力挽留,他还是没有在江宁留下,连船都没下就走了。”
纳兰容若咬牙,居然还是错过了一步吗?!跺脚急道:“那她去了哪儿?!”
曹寅虽然奇怪于钦差的怪异举动,只能如实道:“杭州,他说故人相约,要急着去。”
“故人?!”纳兰容若拧着眉头道,“她在杭州根本没有什么故人!”随即思忖道,“皇上曾说去过报恩寺,难道她去了报恩寺?”
听着钦差自言自语的话,曹寅心下一凛,这位温秀才来头很是不简单啊!
纳兰容若急忙下达命令道:“马上八百里快急,传令杭州知府,杭州城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