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说一天前。
经过早上旋角羚饭馆那一番折腾,中午时,杨路自然没兴趣再跑到外面去吃饭,小金毛狲受了惊吓,一上午要不乖乖窝在杨路怀里嗑瓜子,要不坐在床头上摆弄钥匙扣上的迷你九连环。
杨路才到卡美亚大陆十多天,就又清瘦了些,除了赶路辛苦,还有天气炎热饮食不适的缘故,法安中午特意到集市买了菜,借用旅馆的厨房加工,手艺比不上杨路,但也比外面的饭馆要好上许多,等从厨房回来,法安脸色就不大好看,闷闷不乐又有些烦躁上火的样子。
“怎么啦?”杨路拿毛巾给小孩小心擦了擦额头和鬓角上的汗,不擦干头发上的染发剂很容易脱色。
候着杨路擦好,法安直起腰,笑了笑,说:“没事,只是在想彭普拉城的物价涨得好快,你看,一只竹鸡要六银珠,蔬菜还要贵,像丝瓜,才两根就要八银珠,还有……”法安随口絮叨起来。
卡美亚大陆上也有丝瓜,发音同汉语差不过,只是有些僵直硬板,这是这里的语言特色,韵调很少有抑扬顿挫,平常的说话感觉语气也挺冲,杨路在说卡美亚语时,总会不自觉地带上高低音起伏,他本身音色就十分舒润柔和,兼之发音习惯中带有南方软语的婉转余韵,所以他说的卡美亚语尽管不标准,却让听的人觉得骨酥肉软。
杨路越听越不对,禁不住白了法安一眼,曲起手指弹弹他脑门,嗔责道:“少拿电视剧中那些大妈们的烦恼来糊弄我。”
说实话,杨路的行为举止只是文雅,并不娘c女气,但因为他生就一副弱质清丽的长相,一些小动作做出来难免有点撩拨人心,如此样貌,穿了男装自然是位翩翩美少年,若是着了女装,只要略加修饰,就是一娇俏美丽的妙龄女孩,丝毫不违和,故而难怪柳栩冉那样敏感,第一眼见到杨路时已暗生敌意。
假如平时杨路像这样拿黑白分明,水墨湿漉的眼眸斜睨他,法安早被勾得屁颠儿屁颠儿凑上去了,今天被拆穿了借口,除了难为情,法安还有些神思不属,嗫嚅道:“哪有。”
“过来,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路拉他坐下,诱哄似的捏了捏小孩的尖耳朵。
“刚才在外面……”法安吞吞吐吐偷看杨路表情,“我碰见莱米洛和飞羽族那只蓝孔雀了,他们也住进了白犀牛旅馆。”
卡美亚大陆上,强者为尊,雌性会被比自己情人更勇猛强壮的雄性吸引极为平常,未结成夫妻以前,公平角逐最能突显雌性的魅力和价值,这不光是出于虚荣心,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一种具有实质意义的长远考虑,丈夫能力越强大,意味着今后生活能够更加稳固安定,诞下健康优秀后代的机率也越大,选择一个好丈夫有时甚至干系到雌性出生部族的延续和发展,就好像自然界中,母兽总会挑选最健壮的公兽/交/配繁育同样道理。
杨路虽不是雌性,但和雌性一样喜欢的是雄性,如果竞争对手是其他人,法安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引来的两个别有意图的家伙,各方面条件都太出色,大陆上年轻兽人中,很难再找出更杰出优异的,法安眼下正是落魄失意的时候,加之年少,体魄和兽能均未迈入顶峰,无论莱米洛同奥莫里其中哪一位,以他目前来讲,都处于下风,和两个能力不凡的成熟青年一比,法安心理上出现焦灼烦乱和不自信的现象很容易理解,并非他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信任。
“莱米洛早上在旋角羚饭馆吃饭,住到这里应该是碰巧,不过……”杨路放下手,不耐烦地皱皱眉说:“那只鸑鷟到底想干嘛,难道还打算揪着早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找麻烦?”
他想了想又问:“刚才那只蓝孔雀看到你有没有借机找茬?”
显然在对法安意思的领会上,杨路出现了严重偏差,奥莫里眼睛里的兴味再淡,法安也隐约感觉到了,所以早上才会语气不善,而杨路压根没朝什么凤求凰的桥段上去想。
杨路兼有男孩英气和女孩秀致的中性长相固然美好,在地球上却不见得谁都来趋之若鹜,相反许多人还不欣赏男人长成这样,包括杨路自己,身为男性,不管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总希望自己更有男子气概一点,别说自负,基于家庭和性向等种种原因,杨路大学以前性格上甚至有些自卑,随着年岁渐长,才开始变得从容淡然起来。
他一路上藏头遮脸伪装的目的,不是为了遮美,一个男人真要认为自己美若天仙那才神经病呢,他是生怕自己异于常人的样貌特征会让人觉得怪异或是引起比较多的关注,给法安带来麻烦,好比七八十年代领着一个老外出门总会被人指指点点一样,人家是抱着看猴的心态,不是说那老外就是什么超级大帅哥了。
但偏偏杨路这种东方式的清逸隽秀极度迎合了卡美亚大陆上兽人们的审美口味,即便是同样的黑发黑眸,表现出来的韵味也完全迥异,法安会觉得杨路和他母亲莱亚容貌相似,不过是一种记忆上的错觉和对亡母的美好怀念,实际两个人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接近,没有多少相同的地方,这并非说莱亚不如杨路漂亮,只是风仪不同,个人的欣赏眼光和角度也不同,得出的结论自然不会一样。
看着杨路有些生气的样子,法安心情立刻放晴了,嘟嘟嘴说:“那倒没有,就是感觉挺烦人的,懒得搭理他们。”
“嗯,你明白就好。”杨路点点头,“小事上咱们能忍则忍,不要意气用事,等到你的侍卫们来了再说,至于莱米洛么……这个人不简单,但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别主动招惹就行。”
法安低下头,尾巴轻快地摇动了两下,去勾杨路胳膊,杨路以为小孩觉得憋屈,揉揉那颗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大脑袋,安抚道:“咱们法安最乖了。”
小金毛狲‘噗噜噜’地吐着舌头,表达对如此不协调一幕的严重鄙视。
杨路提到了泽拉尔四个,法安高兴过后,又开始担忧起来,吃过午饭,就打算到西城门等几处地方去观察情况,可貌似情敌的两个家伙待在旅馆里,他又不放心,说要去磨蹭了半天都不走。
“杨路,你千万别出去。”同样的话已经关照了不下十次。
“我知道,你也小心。”
“有人敲门不要开。”
“嗯,明白了。”
“那个……”
“我看天好像都黑了,洗洗睡吧。”
“……”
法安一走,杨路收拾了一下房间,开始清洗早上换下的衣服,彭普拉城的地底深处通有暗渠引入水源,每十几到二十户人家会配有一个类似坎儿井竖井的取水口,白犀牛旅馆价格便宜,服务也就粗糙,只在每个房间里摆了水桶和小瓦缸,要用水的客人自己付钱出去打水,不过因为房间里有单独的排水口,使用起来还算方便。
土屋冬暖夏凉,要说缺点,就是房间里的光线不好,依靠对着天井的气窗采光,白天屋里也要点油灯,至于太阳能野营灯,挂在天井里怕被人偷掉,找不到机会充电,只得经常闲置在那儿。
法安叮嘱他不要出门,杨路就把漂洗好的斗篷摊开晾在了床架上,这里气候干燥,阴干的速度也不慢。
和金毛狲逗玩了一会儿,想想无事可做,杨路拿出一颗焰晶,准备引气练功,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几声。
“谁啊?”杨路吓一跳,他们特意选了最偏的一间房,还关照过老板没事不要来打搅。
问过两声,对方没有回应,杨路便起了一丝警觉,从床上抓起匕首,蹑手蹑脚走到门背后。
外面的人又固执地敲了两下,见杨路始终不开门,才无奈地回道:“路安,是我……莱米洛,我们早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