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时,吴月琴还很高兴准媳妇和自己亲近,一阵嘀咕之后,老太太将信将疑起来,隔天到杨路家转了一圈,中午吃饭时,趁着杜晓生不在,又好酒好菜同家里的工人闲聊了几句,等儿子再返家时,那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
“妈,你听谁在那儿乱嚼舌头?”周朝晖刚进门,就被他妈劈头盖脸一通教训,周爸在旁边摊手,表示他不清楚这个告密者。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我就问你有没有这回事?是,杨路和你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咱们两家关系向来也不错,可你是他爸还是他儿子啊,人家家里翻修房子要你瞎起劲往里贴钱,我看你这死孩子真是有点钱放在口袋里就膈得慌!”周妈拿根小笤帚,打得板凳啪啪响,可见有多心痛。
“谁在那里放狗屁,屎吃多了?压根就没这回事!”周朝晖随着他妈一起骂,这时候绝不能表现出半点犹豫来,对付他妈,他一拿一个准,“老子拼死拼活起早贪黑赚点钱容易么,哦,自己不存着买房子讨老婆白送给杨路,妈,你当你儿子缺心眼啊!”
“别老子长老子短,你爸还在呢。”果然,这边一强硬,吴月琴那边气势就弱了,她放下笤帚,本来盖过电钻的音量一下子降了八十分贝,问:“那为什么小……”
不小心说漏嘴,周妈有点尴尬,干咳一声,掩饰着又道:“那为啥杨路说他预算才两三万,可我听赵师傅他们讲,毛估着也要五六万,这当中差的钱谁出?”
“啊哟妈,你不会把住在他们家那黄毛绿眼怪给忘了吧,人家不就是来和杨路合伙开店的,他不出钱难道还我出?”周朝晖心里暗恨,自己出钱,法安挂名,这算什么名堂。
“什么黄毛绿眼怪,我看那外国小伙挺讨人喜欢的。”吴月琴失笑。
话一敞开说白了,老太太反倒调头怨责起儿子来,“大晖,你刚才那话就讲差了,怪道村里人都说,城里待久了人就不念旧情,杨路又不是远了没关系的人,这孩子命苦,但是懂事明理,谁帮了他都会上心记着,他要真有困难,你借点也是应该的,咱们不收利息,可这借条一定要记得写。”
“行行行,妈你说啥就是啥,他要真向我借钱,我一定叫他仔仔细细打借条,少一个子咱都不干。”
成功哄瞒过家里人,周朝晖的心情并没有转好,尽管他妈只发了半截音,可也让他怀疑起了柳栩冉,吴月琴不是个精明的老妇人,要没人在她面前挑唆,就算杨路跟她提了钱款上的事,她也联系不到一起,周家只有周朝晖的二姐周蜜喜欢来事,但是他妈一直叫他二姐叫大蜜,叫小的只有柳栩冉,事实上才两三天的工夫,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
前头说过,周朝晖这人有点好面子,还略微有点大男子主义,这样的人哄着你,宠着你的前提是你不能拉了他面子,虽然是自己父母,可周朝晖还是有种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不过这事柳栩冉不提,他就不好主动问,要万一不是,那矛盾就更大了,所以周朝晖独自一个人憋了好几天气,加上事多人忙,有一个多星期没去约柳栩冉,也没给她打电话,柳栩冉同样窝着火,之后两个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了一架。
女朋友眼泪稀里哗啦一下来,脸上糊得跟熊猫似的,看上去倒确实有几分可怜可爱,周朝晖心就软了,想想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于是主动道歉认错,两个人很快又甜甜蜜蜜和好如初。
年轻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却忽略了一件事,每个人都有根本的一点东西是不容别人轻易碰触的,有句俗话叫犯了忌讳,吵架是能和好,可那就像碗上的裂缝,肉眼看不到,每一次伤害都会增加一道,总有一天因为一点小小的碰撞,看似坚固的碗就轻易碎裂了,感情再牢靠的恋人之间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何况这一对并没有爱得那样深。
但不管怎么说,紧赶慢赶,到七月头上,天气真正开始热起来的时候,杨路家的祖宅终于修整一新,真正是粉白的墙,黛青色的瓦,朱红的门窗,看到的人无不眼前一亮,衬着屋后的青山绿树,下雨时就像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杜晓生跟杨路说,不小心超支了,超了一万二,杨路很满意,点了三万二付给杜晓生,又请装修队的人在周朝晖的饭店里吃了一次饭,手头还剩三千多,是他的全部财产。
杨路在家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本来想叫人做块招牌,思来想去最后只贴了一对自己亲笔书写的对联,杨路的书法是杨奶奶教的,人如其字,含蓄有韵,骨劲不足,写对联却是足够了。
到这,杨路家的小食店也就正式开张迎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