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后院,果然就见那扇小门大敞着,周朝晖已经没影了,杨路心里一下子来了个底儿凉。
“大晖?”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慢慢走过去,院子里静悄悄的,门板被风吹得轻轻晃悠。
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门外突然露出周朝晖半边身子,倒把杨路吓了一跳,周朝晖低着头,用脚蹭了蹭地上的小土包,自顾自说道:“杨路,还记不记得这俩土包,咱们比赛谁垒得高,结果在你家门槛下掏了老大一个洞,差点把奶奶脚给崴断,你妈要揍你,被奶奶拦下了,还做荠菜饼给咱俩吃,嗨,就眼前的事,一忽儿那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现如今奶奶也不在了。”
浓眉大眼一汉子,说这些话时,脸上竟流露出许多缅怀和伤感,可杨路此时此刻哪有心情同他怀旧,稀里糊涂随口应道:“是啊,我连我妈长啥样都忘了。”
杨路平时从不提起自己母亲,周朝晖奇怪地回头朝他看看,发现杨路神情有些恍惚。
“喂,想什么呢?”周朝晖伸手晃了晃,一脚跨进院子。
“啊?没……”杨路回过神,掩饰般地捏了捏眉心,说:“大概这些天干活干猛了,刚才有点头晕。”
“早说你身体不好,别那么爱干净,放着放着,窗帘哥来洗。”周朝晖脱下西服,开始卷袖子。
杨路不由失笑,这人他最清楚不过,调皮捣蛋倒是会,就是不会干家务,他家人口多,上头还有两个姐姐,自然轮不到他来做,现在是出息了,以前干啥坏啥,喂个鸡都能把鸡喂到水沟里去,要指望他洗窗帘,还不如把窗帘直接扔了爽快。
但话就不能这么说,杨路指了指周朝晖脚上比镜子还亮的尖头皮鞋,问:“你今天穿成这样,该不会有事吧?”
周朝晖一拍大腿,大叫:“哎哟卧槽,你不提我都给忘了,我妈叫你晚上去家里吃饭,那个啥……”周朝晖表情扭捏了一下,很快又大大方方地说:“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市里的,长得还行,关键是白,哥就喜欢女孩白点,你瞧我大姐,脸黑得跟猪肝似的,不找个白妹子,以后要再生个闺女,那就得跟我大姐一个样。”
“那要是男孩呢?”
“男孩白点也好啊,斯文,就像你,讨巧吧,再过几年,我都可以跟人介绍你是我儿子了。”
杨路没心思同他开玩笑,只问:“你女朋友现在在你家里?”
“是啊,下午刚到的。”
“那你还在我这儿瞎磨叽,把她一个人扔家里?”
“咱哥俩不是好久没见,说话说忘了么,我这就回了,晚上记得来啊,帮哥鉴定鉴定。”周朝晖忘了洗窗帘的事,急匆匆地走了。
周朝晖一走,杨路赶紧扣上大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后院,刚才到底怎么回事?白紧张了这么多天,时空门竟然消失了?
可是当他再一次越过那道门槛,发现自己还是站在上回的矿洞里,就连位置都没有丝毫改变,杨路越发糊涂,他从鸡棚里逮了只鸡出来,放到门槛上,结果那只小公鸡昂首挺胸地摆姿态,愣是不下去,杨路轻轻踢了一脚,公鸡终于扑腾到了院外,神气活现地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地上叨叨,一点没心理障碍。
这下杨路彻底想不通了,为啥这种怪事只在自己身上出现?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捏住胸口,是了,是这块牌子,曾祖父曾说这可能是把开启藏宝洞的钥匙,而其实它是一块往返两个时空的通行证。
实践证明,杨路的猜测完全正确,解下牌子,他就可以自由出入后山,公鸡又被抓回到鸡棚里,‘只有我能来去’的想法令杨路心里踏实不少,但同时,原先被压制下去的某些念头开始蠢蠢欲动。
晚上在周朝晖家吃饭,他心里有事,神思不属,最后吃了点啥都没印象了,反正周家人注意力也不会放在杨路身上,他就是个陪衬,周朝晖女朋友上门,他父母姐姐姐夫一个个激动到不行,周朝晖比杨路大两岁,春天里生日,实足过了二十六,男人这岁数在城里当然不算什么,但在小乡村那就是快沾到大龄的边了。
这一对认识至今也才十来天,八字还没一撇,但毕竟是发小想要讨回家的媳妇,杨路还是打起精神仔细看了看那女孩的样貌,五官不特别出挑,但很会包装自己,杏仁脸,戴了美瞳画了眼线又刷了睫毛的眼睛显得很大很亮,一头时髦的长卷发染成了酒红色,衬得皮肤更白,算得上是个小美女,难怪周朝晖一脸春风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