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界,学习机来历从不是个秘密。虽然打着寓教于乐，普及电脑键盘操作等等旗号,但是本质上,这种机型内核就是对任天堂红白机抄袭和模仿,除了驳接一个简单键盘外，学习机使用系统,操作模式，乃至卡带上加载游戏,全部来自任天堂，是无视版权法剽窃行为。

可是对于消费者而言,他们并不关心产品来自哪里,或者专利权归属何方,他们所关心只有东西是否潮好用，是否物美价廉。由于仿制狡猾，以及对消费思维精准揣摩，学习机短短两年时间内就做到了独大一方，把无数模仿红白机低端仿品挤出了市场，获得了极大成功。

但是这种成功背后启示，对于自己又意味着什么呢？看着妻子漫不经心表情，孟力生只觉得汗水从脊梁上滑了下来。比起红白机，vd构造其实也复杂不到哪里，特别是光盘灌制和影碟机播放模式。如果产品上市，被别有用心人拿去研究，相信不出几个月，就会勘破制作工艺，复制出同样产品。

到那时，如果vd机真符合中国市场需要，真有那么大销售区间，别人凭什么要放弃这块不设防肥肉，让自己独霸vd市场呢？届时他所面对将是一个又一个具有强大资金支持，充足科研力量对手，将是一个无序且充满混乱强盗式市场。

身形晃了一晃，孟力生再也站不住脚了，一屁股跌坐沙发上。只是这样旁枝末节，他少看了一眼，少走了一步，面对将是什么？！而那个少年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乎，只要求两点，只带了两台机器，这又意味着什么？

就像自己内心深处弱点被人洞察一清二楚，又对症下了猛药，孟力生眩晕同时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恐惧，肖君毅那句话瞬间浮上了心头，“他眼光和能力无可挑剔”、“肖家站他背后”……抹了一把额头上冷汗，孟力生露出了一丝苦笑，现他终于知道这话里真实性和重量了。被彻底击溃感觉着实不妙，但是同时他却又万分庆幸，这少年是打算站同一战线友军，而非敌人。

也许他真该放弃所有成见，勇敢踏出一步。这个商海比自己想象要复杂太多，并非自己和燕教授这种科研人员能够掌控……坐沙发上想了半天，孟力生豁然起身，拨通了一个国际长途。如果要合作话，他们也该拿出十足诚意，不是吗？

&&&

“学习机和红白机？”

肖君毅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字，对于他而言，这两种机型都不算陌生，由其是红白机，那个圈子里低一辈孩子中很受欢迎，连带他也玩过几次超级马里奥、冒险岛之类游戏。与之相反那些红白机爱好者眼里，学习机就有点不堪入目了，尝尝被人用鄙视口吻说是“杂牌货”。

这些小孩子当然不懂正牌和杂牌真正区别，但是放现这个场合说出，肖君毅哪还不知这话里所代表含义。这就是刚才远鸣提到“专利权”问题吧？目前国内专利法其实并不健全，任天堂也没有开拓中国市场意图，才会放任学习机横行无忌。但是如果没有专利权，没有合法维护手段，那些生事物将会面临怎样局面呢？

一个军工厂，拉回生产线就能制造冰箱、彩电，一个只有几十万资产小公司，模仿窃取别人创意后就能成为国内游戏业霸主，市面上各式各样仿品是数之不，这个国家目前还没有严苛法律保护措施，各种无序竞争正摧垮市场本该蕴含活力，今天陈远鸣说是游戏机业现状，那么未来vd呢？或者远移动电话呢？

这次没有打诨插科，肖君毅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也该跟小叔他们说一声，对吗？”

陈远鸣点了点头，“理所应当。”

看着面前表情严肃青年，陈远鸣微微叹了口气，这番话肖君毅已经完全明白了，那么孟力生这位vd之父会不会也产生一些触动呢？其实对今天这一招，陈远鸣思索了很久，如何才能出奇制胜，如何才能成功说服处于这个时代僵化头脑。这是他迈出第一步，也是整个大计划根基，是扭转这个时代蝴蝶振翅。

vd专利权旁落真只是一个商业失败案例这么简单吗？其实陈远鸣眼里，并不然。或者说学习机成功，vd帝国群雄并起，正是中国产业化两大悲剧表象。这里，两个极端恶劣榜样被树立了起来，它们昭示着创并不那么重要，想法和点子远远不如剽窃来迅捷。眼前利益蒙蔽了大多数人目光，中国并未进入世贸组织事实是给那些短视者充足保护。

从9年代开始，中国制造业飞速进入了模仿和贴牌车道，“山寨”成为了一种精神，大量人力物力被用投机取巧上，人们再也不重视发明，不重视科研所代表综合国力，由于创费用昂贵，大量真正技术人员被束之高阁，有想法有思维有气节人后面临着食不饱腹困境。速、低廉、零成本才是那些“赢家们”重视唯一目标。

而这种堂而皇之市场态度，也正慢慢蚕食消费者们观念。曾经对于三大件信任，对于凤凰自行车、上海手表民族自豪，逐渐转变为了“正版高价，谁买谁傻”讽刺和嘲笑，既然有5块钱一张盗版碟，何必去卖15块正版？既然能看网络下载电影，谁还要进电影院消费？知名厂家销售药剂那么昂贵，为何不买点同类低价产品？既然山寨货物美价廉，又何必花大价钱买个正版……

一个个看似天真，却又无比残酷问题让所有良心企业都无语凝噎。这种可笑自信，进入世贸后被残酷现实敲粉碎。由于dvd版权限制，中国向外销售一台dvd机，只能赚取1美元利润，却要缴纳18美元专利费，曾经占据世界8%以上dvd制造业，弹指间就变做他人嫁衣。大部分电子产品芯片都仰仗进口，上游稍微卡住，下游价格就飞速猛涨。几乎世界所有大牌厂商都中国拥有代工工厂，那些高昂、奢侈、潮产品只凭专利和技术挟持，就毫不费力掠夺了大量血汗金钱。

世界工厂，山寨王国，听起来辉煌荣耀，又何尝不是阿q式自我嘲讽。前世记忆中，这个国家整整浪费了十年时间，付出了无比昂贵学费和代价，阵痛中痛苦挣扎、浴火重生。现，这片蓝图尚且空白，他能否成为那只蝴蝶，来煽动、改变这个世界呢……

思绪慢慢飘远，陈远鸣停下了交谈，目光看向窗外那颗挺拔大树，如今只是三月初，树梢还光秃秃一片，未曾发出一条芽。不过它会，随着时间抚慰，随着雨水滋润，再一次枝繁叶茂，华盖擎天。它所需要，只是一场春雨罢了……

当天夜里，孟力生打来了电话。比起之前盲目无礼，这次他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电话里他告诉陈远鸣，自己已经联系上了身处美国燕教授，经过严肃讨论，他们决定三天之后再次登门拜访，共商合作事宜。

放下电话，陈远鸣轻轻呼出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

&&&

和之前约谈不同，这次他们没有选择孟力生家，而是把商谈地点定了一家饭店内。豪华套房里，一边是佳肴满桌餐厅，另一边则是窗明几净会客室。几人端坐沙发上，茶杯里香茗翻滚着热气，大摞资料摆面前，一个男人谨慎开了口。

“这就是我们目前所具备全部信息了。”和孟力生不同，身为美籍华裔燕教授身着一套合体西装，不论精神面貌还是心态作风，都符合后世商业精英做派。

陈远鸣抬起了头，冲对方轻轻一笑。“很清晰，一目了然。”

他手中，摆放就是关于vd生产全部策划细节，包括必须投入生产线价格、对于市场销售评估、前期宣传需要费用乃至人力资源配置等等，不一而足。对于这些，陈远鸣不敢说精通，但是从大体规划上可以看出两人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