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严幼微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脑子里总跳出曾子牧说的那句话。
吴楚有前女友她一点也不惊讶,可吴楚的前女友去世了这件事情,却令她感到有些不安。从一开始,吴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就很奇怪。
他的条件虽然比不上曾子牧,但娶个黄花闺女是绰绰有余的。他到底有多想不开会来跟自己这个孩子妈相亲?是他脑子不好还是另有所图?
可严幼微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有什么可让吴楚图的。她没有钱也没有权,身世单薄人脉也不广,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没有利用的价值。
如此说来吴楚对她是真心的?可这世上真有这么痴情的男人吗?他要真对自己痴情,当初又怎么会跟别的女人恋爱呢?
曾子牧没细说吴楚前女友去世的事情,他对这件事也不清楚,不过是几个月前碰到从前一起打球的老同学,才听人说了那么一嘴。他能提供给严幼微的也就这么多。
这个问题困扰了严幼微大概半个小时,在发现找不到答案后她翻了个身就把这事儿扔到了脑后。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风平浪静,吴楚没来找她,曾子牧也没来烦她,甚至连江承宗她都没见到过,每天在电视台跑进跑出,就为了抢一两条有价值的新闻。
就这么连轴转了大概一个星期,某天领导终于大发慈悲,见严幼微手头的新闻都剪完了,金口一开让她早点回家。
严幼微五分钟内收拾东西奔下楼去,生怕领导反悔还把手机关成了静音模式。然后她搭了地铁去阳阳的幼儿园接他放学。
自打她进了电视台后,就一天也没接过孩子。小朋友对此有非常大的意见,每每说到这个就拿一双小白眼瞪她。
为了补偿儿子,严幼微在去的路上顺道还买了两块小蛋糕。
她进幼儿园的时候心情特别愉快,甚至还轻轻地哼了两句歌。这会儿正是放学时间,园里全是小朋友和来接人的家长。阳阳跟在班主任秦老师后面一跳一跳地走过来,还跟身边的小伙伴们打打闹闹。
严幼微就叫了他的名字,同时晃了晃手里的蛋糕。阳阳立马兴奋起来,冲过来直接扑进她怀里,大叫“妈妈万岁”。
秦老师也过来跟严幼微打招呼,说最近这段时间都没见到她之类的话。严幼微就解释了自己工作忙的事情,又跟旁边的家长们说了几句,然后拉着阳阳的手出了幼儿园大门。
阳阳孩子心性,一见蛋糕就上蹿下跳,吵着这会儿就要吃。严幼微刚想板起脸唬他几句,眼前却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人来得很快,她甚至都没看清对方的面孔,手里的蛋糕就被人抄手夺了过去。
她愣了三秒回过神来,刚想开口却见自己刚买的蛋糕直直地朝她身上砸了过来。她想躲没躲开,白花花的奶油在她身上瞬间开花,沾得到处都是。
剩下的蛋糕掉落在了地上,在她脚边摔得稀烂。
阳阳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钻进严幼微怀里浑身发抖。严幼微也在抖,但不是害怕而是被气的。她看着来人那张扭曲又布满皱纹的脸,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个她曾叫过“婆婆”的女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严幼微一边安抚怀里痛哭的阳阳,一边想掏纸巾擦身上的奶油。
结果她还没拉开拉链,马惠兰就冲了上来,硬要把阳阳抢到她怀里去。严幼微自然不干,一把推开她把儿子拢在了身后。
马惠兰又冲过来抢,严幼微死死防守不让她有机可趁,两人推搡之间马惠兰的指甲就在她的手背上划了一道道口子。
但自始自终阳阳都没再让她抢过去。
上次让她把孩子偷走是意外,今天面对面动手,严幼微年纪轻体力占优势,显然不会让马惠兰占一丝便宜。
但她知道她这个前婆婆是不会轻易罢手了。果然马惠兰抢不到孩子就开始上演泼妇戏码,当街就大骂起来:“严幼微,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把我孙子还给我。”
她边骂还边去扯严幼微的衣服,虽然抢不走阳阳,却也把严幼微拽得东倒西歪。
严幼微一手要护孩子一手要跟马惠兰搏斗,一时竟摆脱不了她。她几次迈步想带孩子离开,但都被这女人死死揪住不放。大马路上走过的人纷纷往这里看过来,连刚才幼儿园里接孩子的家长们也循声过来看热闹。
这情景令严幼微非常尴尬,简直丢脸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她不想跟马惠兰争吵,只能尽量安抚她:“妈,你不要这样,阳阳会害怕的。”
“你别叫我妈!阳阳,你还有脸提阳阳,这才几年功夫你就按捺不住了,花花心思又动起来了。阳阳还不到三岁你就要给他找后爸了。严幼微,你还要脸吗?你克死我儿子,哄他跟你离婚转移财产,现在还霸着我的孙子不放,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不要脸,臭女表子,贱/人。”
她越骂越难听,越骂声音越大。马路上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很多不明事理的人夹在其中,一听老太太骂的话就对严幼微指指点点,真把她当成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了。
前几天才见过严幼微的强强妈妈也在其中,这会儿就开始跟旁边人科谱:“我前几天啊在游乐园见过阳阳妈妈,跟个男人一起。我当时还以为那是阳阳爸爸呢。原来不是啊。”
“估计是孩子后爸吧。”
“那男人看起来很有钱,长得也特别好,绝对不是普通人。”
“该不会是给人当二奶,包/养什么的吧。”
“不会吧,阳阳妈妈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啊。”
“这谁知道啊,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这年头的人啊……啧啧啧。”
议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听,到最后简直就是扯着嗓子恨不得严幼微听到了。那些人边说还边笑,语气里嘲讽的意味非常明显。
严幼微气得两眼通红,死死盯着马惠兰不放。她也想破口大骂,想跟她大吵一架,甚至动手煽她两个耳光。可她毕竟是个文明人,做不出当街撒泼的事情。更何况她是搞媒体的,知道传媒的力量。如果她今天在马路上对个老太太动了手,回头让人拍了照传到网上,一顶不尊老的帽子是肯定要扣过来的。搞不好还会有人人肉她,此后的麻烦将会是无穷无尽的。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要是能走掉就更好了。就算走不掉也不能把事情闹大。目前还只是婆媳矛盾,如果她动了手,那会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可大庭广众这么隐忍实在很难受。严幼微脸皮又薄,被骂了之后得不到别人的理解还让人议论纷纷看笑话,当下就眼睛发酸忍不住想要掉泪。她几次拉着阳阳想走,都被马惠兰扯了回去。
到最后她也有些恼了,拼了一身力气想把马惠兰推开,结果这一举动竟惹恼了对方。马惠兰再不满足于只是开口大骂,直接伸手过来,一巴掌就甩在了严幼微脸上。
严幼微瞬间感觉到了一阵刺痛,同时觉得脸颊火辣辣得疼。她伸手摸了摸脸,一碰到皮肤就疼得让人想呲牙。
围观群众也是同时倒抽一口冷气,震惊之余有人叫了一声:“哎呀,流血了。”
严幼微再摸两下,发现手心里隐隐的有血丝。难怪这么疼,大概是马惠兰的指甲太长,划破了她的脸。
在看到血丝的一刹那,严幼微忍耐了这么多年的心终于到了爆炸的边缘。她突然想就这么什么也不顾,冲上去就结结实实揍她一顿。
可她毕竟只是想想,马惠兰却丝毫不知收敛,打完严幼微的左脸还想打右脸。她高高扬起左手正打算挥下去,那手却意外地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了。
她抬头去看,就见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正握着她的手腕。她试着挣扎两下,却如蚍蜉撼树,一丝一毫都挪动不了。
马惠兰不由怒了。她活了大半辈子,向来是蛮横惯了的。从家里到厂里,向来都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也就这几年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才对自己的老伴儿听话了一些。从前还不是想骂就骂。
如今她竟被人这么当街制住不能动弹,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气得她当场又骂:“哪来的王八蛋,赶紧放开!”
她边骂边打量来人的长相,眯着眼睛看了几秒后,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是你?原来是你。怎么,给这个贱女人当保镖来了?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没有品味,找个死了男人的女人,还要给人当后爸,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曾子牧一辈子碰见过很多无耻之徒。生意场上内心丑恶的人很多,明枪冷箭他都接到过不少。但像马惠兰这样无理搅三分比疯狗还癫的女人他真是头一回见。要不是看在她是个老太太的份上,曾子牧保证自己的拳头现在肯定已经招呼在她脸上了。
这个老太婆几乎要打破他从不打女人的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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