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初,老太太院子里的算盘声终于停下。比大家预想的都要早些。老太太笑道:“多亏了舅太太,不然得忙到吃晚饭的时候去。”
杨安琴憋屈了好些天,今日总算找回了点场子,谦虚的笑道:“人多好办事罢了。”
老太太道:“我不爱听那谦虚的话,不是我灭自家人的威风,你比你妹妹强,我知道的。”陈家老太太性格彪悍,身子骨却不甚健朗。陈家父子三个都在外为官,老家的田产收入铺租账本皆是直接快马送到杭州,亲交到杨安琴手中。而陈家老太太至多管着江西任上的小账罢了。别人家的冢妇啊……
杨安琴寒暄了两句,有些不放心陈恭,生怕庭芳管不住,见事情忙完了就起身告辞:“不怕老太太笑话,我且去瞧瞧我们家的混世魔王。”
老太太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照今日的势头,后头必能忙的开的。如今大丫头和三丫头都能搭把手了。是了,大太太明日把二丫头也带来,关账收礼都是再正经不过的学问,很该学学。成日里学那不中用的针线活做什么?还怕我们家陪不起针线上的人么?”
头一天不知状况,陈氏不愿带着庭兰来裹乱,既然老太太发了话,陈氏无可无不可的道:“我今晚跟她说说。”
老太太原想再说两句不要让小老婆看孩子的话,又想庭兰也是个不醒事的,连嫡母都不知道巴结,日后到了婆家更要吃亏。眼光扫到秦氏,也只带了庭琇。四个庶出,两个半是傻的!庭芜知道抱着庭芳不算蠢到家,也不知弄那么多小老婆回来做什么,生的孩子又不中用。可孩子生都生了,难道还能塞回去?只得又对秦氏道:“明日六丫头也一并带来,学里都放了假,闷在家里做什么?”
秦氏只得应了,却又多话的问了一句:“那四姑娘呢?”
老太太翻个白眼:“我们通捆起来都不如她算账厉害,不用操心她了。七丫头还小,让她四姐姐带着吧。”
越氏忽又想起一事:“到了发月钱的日子了,新得的两个丫头,按一等的算吧?”
“那是自然,”老太太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福王亲送过来的,不好委屈了她们。说起福王,还有一事。圣上选中了严掌院家的小姐做福王妃,才有张帖子正是他们家送来的。四月初三至初五在家中办酒,初三请宗室,初四是咱们,初五是他们自己家。严掌院家只得两进的院落,恐排不开,我就不去裹乱了。大太太你带着庭瑶并庭芳去,二太太带着庭珊去吧。福王日常往咱们家来,可要跟福王妃分说明白。态度要端正,再则叫庭芳单准备些礼物。日后走动的日子多着呢。”
越氏想了一回,道:“常言道穷翰林穷翰林,虽是掌院,王妃的嫁妆只怕难办。咱们家收着好些衣料,不如送些衣料,又体面又实在。再则才福王送了个自鸣钟,我们巴巴儿回给他倒有些不尊重。不若送王妃的礼重些还更好看。”定亲虽不是结亲,到底是一家子。走礼讨好太太比讨好老爷来的容易,自然要先紧着福王妃。
老太太道:“你说的很是,我再想想。舅太太只怕也要送礼,咱们别重了。”说毕又留杨安琴商议此事。
叶家到底是老太太和陈氏管家,越氏不过代管些琐事。说到了按家族送福王妃的礼物,她便起身告辞:“媳妇儿回家看看他们哥仨的功课,晚间再来伺候老太太。”
老太太道:“快去忙你的正事儿,累了一天,晚间不来也不打紧。”
越氏笑笑,接受了老太太的善意,但打定主意晚间还是要来问安。秦氏也跟着告辞,妯娌两个各自带着女儿走出了院门。
秦氏出了门,说要去花园走走,妯娌两个各自走开。越氏才得空问庭珊:“看到大舅母了没?她心算比算盘还快,是个有本事的人。做当家主母无需时时拿着算盘,但会算,便能镇着底下人不敢弄鬼,省了多少工夫。垂拱而治,并非不管事,而是管对了事管对了人。不然全是白费劲,自家累的半死,还落不着好儿。”
庭珊受教。统共没几步路,母女两个说话间就到了自家院门口。
院子里并不是想象中的安静,而是听到几个妇人的声音。越氏才想进去瞧瞧是哪几个大白日里不干活躲懒,就听一人道:“我才听外头的人说,福王妃选定了严掌院家的小姐,已经颁旨了!严家要摆酒请客哩!”
另一人惊道:“外头传的竟是真的?赵娘娘就真个那么不喜欢我们四姑娘?”
有人幸灾乐祸的道:“换谁喜欢那样的媳妇儿?又泼辣又不检点。你们不知道,原先她是想勾着陈家五爷的,怕自己勾不上,连丫头都派出去了。还装的同贞洁烈妇一般,说什么自家的丫头怎能受辱?结果呢?自以为勾上了福王殿下,连五爷也不要了。如今福王选了妃,你们且看吧,她必得回头去找五爷的!”
“还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