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桃花是堂姐妹,同一年出生,只比桃花小一个月,可境遇完全不同。
桃花是长女,宝贝得很,被三叔三婶捧在手心里,吃的穿的比她强多了。她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从小到大新衣服轮不到她,只能捡剩下的,补丁摞着补丁。看到桃花穿新衣裳,很是羡慕,逢到桃花吃糖果,只能舔舔嘴唇。
她比不上桃花,上学了依然如此。
桃花性格开朗,长得又好,很受欢迎。她呢,却不怎么起眼,就巴着桃花形影不离,好得就像一个人。初中毕业后,柳建新找到她,她开心了好半天。可柳建新喜欢桃花,塞给她一张小纸条,让她传给桃花。结果,桃花跟建军好上了。她在纺织社里,天天听桃花讲建新的事儿,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秀兰,建新哥来信了。”桃花捧着信喜滋滋的,说建新在部队上表现得好,当上班长了,没准就提干了。她心里苦涩无比,就动起了脑筋。
等啊等啊,机会终于来了。
三年期满,柳建新要回来探亲,听到桃花显摆就留了心。她算着日子,看到邮递员来了,就跑到大队部查找信件。等了半个月,果然有桃花的信。她跟文书说,给桃花捎过去,走到半道上就回了家。她躲在屋里拆开信件,看到建军回来的日期,心里一动。
到了那日,她去镇子上接到了建新。接下来的事情,果然朝着预期发展。反正,建新被她赖上了,再也甩不脱了。
想到这个,江秀兰得意地笑了笑。
建新就要归队了,得去镇子上送一送。至于桃花,病怏怏的在家里躺着呢,反正人家命好,不愁找不着对象。
江秀兰握着桃福,嘴里动着。
这是娘教给她的,不敢让外人晓得。娘说,万事都要谋划,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起来,姥姥当过仙姑,解放后没少挨批,可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娘无师自通,就是这么邪乎。
*
窗外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
江小桃沉沉地睡着。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红衣姑娘,圆圆脸,大眼睛,一对柳叶眉弯弯的,很是喜气。
“小桃,我是桃花,被心结所困气息奄奄,你旧疾发作挂了,机缘巧合之下咱俩互换了,我在这边,你在那边要好好活着啊……”
红衣姑娘说了很多,江小桃似曾相识,就像跟潜意识对话。她想问点什么,就听到“当当当!”一阵钟声。接着,村道上响起了吆喝声:“社员同志们,该出工了!”
江小桃一下醒了,回到了现实中。
她一骨碌爬起来,瞅瞅窗外。看到爹和娘戴着草帽,扛着锄头出了院子,院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还“啪嗒一下”上了锁。
江小桃下了床,在院子里转了转。
三间堂屋,两间厢房,都是去年翻盖的,清一色的青砖灰瓦,很是气派。还有那两棵石榴树,枝繁叶茂,每年秋天都能收两大筐子石榴。
一切是那么熟悉,桃花的记忆被唤醒了,她想起很多事儿,跟剧情交织在了一起。
这里是大柳树村,离柳林镇六七里地。桃花初中毕业,在大队纺织社挣了三年工分,是个纺纱能手。桃花的兄弟叫江玉昆,在镇子上念中学,成绩很好。桃花娘很泼辣,也很勤快,桃花爹除了种地,还会木工活儿,家具都是自己打的。
按说,家里人口少负担小,如果不是那桩伤心事,过得挺好的。
想到这里,江小桃心里一疼。桃花还在为柳建新伤心?她甩甩头不想受到困扰,可那些过往还是冒了出来。
三年前,柳建新参军入伍,跟桃花说:“桃花,等着我,等我出息了就回来提亲!”盼啊盼啊,人回来了却出了岔子。
要说,桃花运道这么旺,怎么会被堂妹抢走对象?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江小桃想一探究竟,她记得桃花昏倒之前攥着荷包要去镇子上,就回屋寻找。
果然,床头上搁着一个绣花荷包。她打开荷包,里面是信件,厚厚一沓子,用红丝线系着。她数了数,一共十二封,牛皮纸信封上盖着三角戳,是部队上专有的。
她抽出一封,上面写着:“桃花,你好!探亲假批下来了,我打算下个月回来探亲……”字迹工工整整的,遒劲有力,署名是建新。
江小桃对柳建新无感,就胡乱看了看。
可最后一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是三月十八号写的,说四月十四日抵达,可今天不是四月九号嘛,柳建新早就回来了。她细细一瞅,信上的那个“十”字像是添加上去的。
有人动了手脚?江小桃记得这封信是堂妹捎来的,改动日期还不是小菜一碟?因为这个,桃花跟建新错过了,被堂妹钻了空子。
江小桃虽然不了解细节,可也想象得出,
这封信就是证据,拿给柳建新,看他有啥话说?这么做不是为了挽回什么,而是为桃花出一口恶气。至于那些信件,一并还回去好了,省得留个尾巴。
江小桃来了精神,她梳了梳头发,挎上花布袋准备出门。可一拉院门,从外面锁住了,咋出去啊?她瞄瞄墙头,墙不高,翻过去应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