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杨知文来周家贺喜,院子里的官员觉得有些惊疑,那邢景也到周家来,他么就是惊吓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两个斗得如火如荼的宰辅大人同时都来周家贺喜?
院子里的官员们都起身对邢景行礼,邢景摆摆手让他们坐下,然后坐到了杨知文的旁边。
杨知文眯着眼睛对邢景说道:“没想到首辅大人竟然也会来周家贺喜。”
邢景近日被杨知文阴了一回,闻言直接顶回去:“怎么,次辅大人能来,本官就来不得?”
次辅,次辅……
邢景直往杨知文痛处上戳。
杨知文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当然来得,若是知晓首辅大人也来,那咱们就可以结伴了。”
邢景看着杨知文做戏,哼一声,再不说话。
古代婚礼的流程是中午迎亲,黄昏拜礼,所以,女方家是中午摆喜,男方家是晚上。
当然这只是正席,有些想要大乐的人家,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三天流水席也可以摆。
到周家贺喜的来了,京里的官员来了大半,直把周家还不算小的院子都挤满了。
人声鼎沸,东街隔着老远的人家都能听见。
周家这边热闹,而温家提前摆上的午席,除了翰林院的一些温曲的旧属和亲戚外,便再也没有人了。
不过这不是晚上的正席,温曲倒也没在意。
他正在催着温新去迎新,“眼见就要中午了,你们还在磨蹭什么,到时候别误了吉时。”
温新穿着一声簇新的新郎装,胸前戴着大红花,见温曲进来,美滋滋的问:“爹,我这打扮好看吗?”
温曲比较古板,沉着脸:“男儿要什么好看不看的,你快点儿收拾利索,别误了吉时。”
“知道了,爹。”温新开心不已,他是真挺喜欢六丫的。
温夫人上前给温新调整了一下红花,慈爱的说道:“总觉得还是娘抱在怀里的小儿,没想到现在一眨眼也要成亲了。”
温新摸摸后脑勺:“娘,被你抱那都是哪年的事了,儿子我都长大好多年了。”
温夫人拍拍温新的胳膊:“胡说,这孩子不管长得再大,在父母眼里呀,永远都是小孩子。”又看了看温新,忽然有些不得劲的说道:“我儿这般出息,可惜,哎……”
“夫人,你不是想通了吗?”温曲站在一边听了温夫人的话后,皱着眉说道。“想通?哪里就那么容易想通。要不是老爷你一再说周颐如何如何出息,我怎会让儿子娶一个乡下姑娘。”温夫人惆怅的说道:“我们新儿年纪轻轻便是秀才,打眼看去,满
京城哪里还有比他出息的孩子,就算是高门贵女,新儿也娶得。”温曲听了有些头疼:“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出来,你要是不愿意,人周家也没非得和我们结亲。说咱们儿子出息,那你怎么不看看周颐,人家比他还小呢,现在就在朝廷上
做了那么多大事。深得皇上青眼。”
温新一听就急了:“爹,娘,我与周家姑娘早就定亲了,你们现在又来说这个做什么!”
温夫人幽怨的看了一眼温新:“你看看吧,他这个样子,当真是喜欢周姑娘的紧,我哪里能反对。”
“娘,周姑娘很好的,你不是也说她贤惠能干吗?”温新忙安抚温夫人。
温夫人叹一口气:“周姑娘是不错,但你明明可以娶到更好的,他们家只有一个周颐,到底根基浅薄了些。”“夫人,到了这时候就别说了,我看周姑娘不比任何人差,我们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都是从寒门走出来的,何必去计较这些。而且,只怕过不了几年,这门亲事就是咱
们高攀了……”
温夫人有些不相信。
温曲看一眼外面,说一句:“不信你过几年再看便是了。”
话已至此,都要迎亲了,温夫人自然有也不好再说什么。
六丫的闺房里,王艳正在抹眼泪:“我身边就只剩你这么一个闺女,现在你也要出嫁了,以后连陪着娘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六丫闻言也掉下泪来,但她还要安慰王艳,“娘,怎么会呢,家里不是还有六郎八郎和爹吗,再说温家离咱家也不远,我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的呀。”
王艳摇头:“嫁了人,哪能随时回娘家,那样的话,别人就该挑你的礼了,也会惹得婆家不喜。”
旁边有下人劝道:“夫人,快别哭了,今天是四小姐大喜的日子呢,应该笑啊……”
王艳悠悠一叹:“我咋笑得出来?”
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王艳忙一抹眼泪:“迎亲的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周颐就走了进来,他俯身在六丫面前蹲下:“四姐,我来背你进花轿。”
周颐背着六丫来到前厅,王艳一路追着哭,周颐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也被泪水打湿了。
“四姐,不要怕,那会是你另一段人生,好好过日子,我永远在你身后”周颐低声安慰道。他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一睁眼时,看见的如豆芽菜一般的六丫,明明比他大两岁,但看着却比他更瘦弱,永远都在咬手指,看见吃的吞口水,跟在几个姐姐身后打猪草,做
力所能及的家务,后来更是学会了维护他……
“六丫,六丫,娘的孩子……”王艳哭的泣不成声。
周老二撑着王艳:“别哭了,孩子嫁人是喜事……”
六丫听着王艳的哭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这一刻,她心里很彷徨,但听到周颐沉着的话语,心又莫名安定了下来。
将六丫送进花轿,周颐走到温新跟前:“姐夫,成亲以后好好照顾我姐。”
温新忙点头:“这是自然的。”
唢呐吹响,花轿离地,终于到这一天为止,周颐将自己四个姐姐挨个嫁出去了。
温家那边晚上的宴席,但不及周家这边一半热闹。
等拜过堂,散完宴,小两口入洞房后,温曲和温夫人也回了房。
温夫人伺候这温曲脱了衣服,二人上了床,温曲躺着叹一声。
温夫人听他语气里有惆怅,忙问怎么了。“你还说人新儿不该娶儿媳妇,但你知不知道,周家那边去的朝廷上的同僚们,比我们这边多一倍都不止。”他为官多年,一辈子都呆在了翰林院里,确实和官员们来往的
不那么密切。不过,周颐只入朝大半年,这人脉就已经比他还广,想来多少还是有些唏嘘。
温夫人坐起来:“老爷说的当真?”
“自然不会有假话。”温曲也披衣坐了起来:“所以我说,这门亲事并不像你说的是周家高攀了,往后周颐只怕会更出息。”
“我又没说周颐不出息,不过儿媳妇到底只是他姐姐,这姐姐和女儿哪里一样,等周颐娶了妻,这姐姐终归还是外人。”温夫人小声道。
温曲看一眼温夫人:“夫人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家又不指着攀龙附会,难道你还希望儿子娶一个高门贵女,指着岳家来提携不成?”
温夫人便说道:“不然呢,老爷你为人刚直,新儿要是有人扶持,自然走的更好。”“夫人呐,打铁还要自身硬,新儿若有出息,他自然会出人头地,看看周颐,人家有什么,但无论是学问还是做事,连我都敬佩不已。儿媳已经嫁到咱家来了,你可别让人
瞧出什么来。”
“知道,我又不是什么恶婆婆,除去她是农家姑娘这一点,其他地方我也挺满意的。”温夫人说了一句,便扯开被子躺了下去。
温曲看着温夫人的背,笑了一声,也躺了下去。
六丫出嫁,虽然只是少了一个人,但家庭却仿佛冷清了许多。
王艳时不时就哀叹一声。
周老二和周颐见她整天愁眉不展的样子,便轮番劝着她。每次嫁女儿,王艳都要经历这般情况,父子俩做起来倒是驾轻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