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才众人还能勉力绷住,心中愕然,喁喁私语。那现在全场就只剩下一片哗然,无法收场了。
悯怜口中“家师”何许人物啊!
这岱舆山悯安派的掌门,莫要说容貌,就连是男是女,天年几何,姓甚名谁都无人知晓。百年间仿若只是一个传说,唯一能佐证其存在的就只有这屹立不倒的仙门第一大派——悯安派了。
据传悯安派由他一手创立,亲传弟子只三人,除了上面提到的陪他闭关的首座大弟子悯怜,现下主理派中事务的二弟子悯众,就只剩悯怜口中要向魏寻讨教的三弟子悯生。
悯怜已十多年不现于江湖;悯众虽勤勉于派内俗务,却对其师父的事只字不言;悯生是上一届逐剑会的魁首,初出江湖不久,看似与其他门派的优秀弟子或往届的魁首无异,乏善可陈。
除了知道此三人皆是在参加逐剑会之前就已经打通了周身灵脉,并没有更多的消息了。
连尚在江湖有迹可循的弟子都如此神秘,更遑论他们这个师父了。
有传,百年间无人见过这个掌门是因为——此人早已经得道飞升啦!
也有人说这掌门本就是一位仙人,来凡间一遭度化众生,根本无形无态,可化万形万态。
这说法在十几年间悯怜消失后传的越发邪乎,都说这悯怜是被他度化的第一个人,已然得道成仙。
若要在江湖中找一个地位能与这位掌门比肩的,怕是只能说起传闻中的另一位大神仙,玄机仙人了。
但且说眼下,风闻中已得道成仙的悯怜就站在众人面前,言语中里又提及了自己那神仙师父,震撼人心的效果可见一斑。
许清衍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什么仪态教养,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已是浑忘了。
魏寻惊讶下虽是还留着一丝冷静,但师父没反应,自己亦不敢逾矩答话。
“莫不是我三师弟没有这个福气得寻公子指点一二?”悯怜的声音再响起,现下虽是人声鼎沸,但他的话语却依然字字清晰。
言罢,他的眼神跟着声音向场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飘去。
只见在那一片区域站着的几十名悯安弟子迅速分成两道,人群后一个恣意俊俏的少年策马徐行而出。
少年单看外表似是比魏寻还要小上两岁,但这也不再让人惊讶了。毕竟悯怜可能比许清衍还大,看着不也才二十七、八?
这少年便是悯生。
他和悯怜一样,既不佩剑,也没有穿一般仙门中人惯常的宽袖锦袍。少年手提一杆红缨枪,身着一身利落干练的鹿皮小铠,铠甲之下是一身正红的衣裳。
比起仙门百家第一大派的三公子,倒更像是滚滚红尘中一位鲜衣怒马的少将军。
要说这悯安派也真是奇了,赫赫威名的三位公子除了埋首派务、从不他顾的悯众,竟没有一个是仙门中人的模样。
魏寻不由一怔,这是一副他毕生都羡慕却从不曾拥有过的模样。
轻蹄快马,恣意轻狂的少年郎。
桀骜又开朗,活泼且明快。
他永远活不成那样——这是深埋他骨血中的卑微。
悯生下马掠上擂台,对着魏寻的方向抱了抱拳,粲然一笑,“悯生见过诸位掌门,还望寻公子不吝赐教。”
魏寻顺着少年爽朗的声音找回了些清醒,到了这个份上他若是还不为所动,就太失礼了。
无奈也只得提剑入场,匆匆回礼。
“两位都是初登大成的少年英才,这剑便不必出鞘了,灵脉全开,点到即止便可。别弄坏了我二师弟辛苦搭起来的台子。”悯怜兀自来到一把七弦古琴前坐定,“以我琴声为令,琴声起,始;琴声止,毕。”
他以手抚弦,接着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所有人屏息凝神,静待这一场自己可能终身不可及的较量。
琴声起,幽远静谧。一如悯怜的声音,似有万种风情,却又总波澜不惊。
双方都不急于出招,魏寻缓缓催动灵脉。
三成,五成,七成,十成!
魏寻是真的紧张了,自己灵脉全通的时间不长,无法瞬时间灵脉全开,只得层层推进。因而无暇顾及对手为什么和自己一样迟迟没有出招。
是和自己一样掌控的并不纯熟?还是好整以暇的等着自己呢?
魏寻这边刚刚完成,感觉到灵气进入四肢百骸,全身被温柔的灌满了力量,一团淡蓝色的光拢在他身上,五识六感瞬间像蛛网一样朝四周铺散开去,就立刻捕捉到悯生好像得到信号的猎豹一般冲了过来。
并没有什么电光火石间毁天灭地的效果。
感受到悯众掌风将至,魏寻立刻调动灵气聚于身前,生生挡了回去。
场中一时间风暴乍起,衣袂翻飞。
这一掌不轻不重,魏寻只略略后退了一步。
见来人恐在自己之上,魏寻不敢贸然出招,当下站定,调息凝神,把刚才聚于身前的灵气收了回来,往铺开的五识六感注了一些进去,以便更专注的观察对方动向。
偏就在这时。
琴声止。
刚才或因为期盼好奇,或迫于灵力威压而静下去的人群,忽而又炸裂开来。
悯怜半刻未待便起身离去,魏寻铺出去的五识六感在满场的沸腾中,似乎捕捉到了悯怜微不可闻的对自己说了两个字。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