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阿狐真的好感动……”
狐星河躺在床榻上,盖着被子,露出一张绯红的小脸儿,眼儿水汪汪地望着炎帝,拳头在被子里捏成一团,“从未有人如此待阿狐……”
舒曲离坐在床榻边上,身着红色里衣,外面穿着繁复精致勾勒着金色花纹的黑色外衣,头戴着黑色玉冠,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他的侧脸线条利落,从额角到鼻峰再到嘴唇的弧度堪称完美,眉眼锋利,带着种凛冽的美艳感。
舒曲离伸出白皙冰凉的手指,探了探狐星河的发烫的额头,轻笑道:“把药喝了。”
说罢,扬手示意下人上前给狐星河喂汤药。
汤药是刚刚煎成的,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那股浓烈的药味,闻上去就苦得不行。
狐星河巴掌大的小脸儿一下子就拧巴成一团,他的味蕾敏感,若是这一大碗苦药喝下去,只怕当场就得吐出来。他求饶的看着舒曲离:“陛下,阿狐不喝药行不行。”
小模样可怜巴巴,好像下一刻就要滚出泪珠来。
狐星河真的后悔了。
他不该装病来博取舒曲离的同情,这黑心肝的压根不会有丝毫的愧疚,到最后来吃亏的还是他。
方才太医过来给他诊疗时,为了不暴露自己装病的事情,狐星河用那点微弱的灵力让自身发热,成功瞒过了太医。
这样一来虽然消减了炎帝的疑心,但狐星河也苦了。
狐星河原本打算等炎帝一走,就把苦药倒掉,谁知炎帝这厮非但不走,反而还在梅苑坐下了,等着看他喝药的好戏。
“陛下。”狐星河再次央求。
舒曲离的脸色沉下去,眉眼冷厉。
狐星河的小动物直觉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头一仰,视死如归道:“我喝!”
狐星河一把从下人手里夺过碗来,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苦味弥漫整个口腔,强烈的反胃感压都压不下去,狐星河捂住嘴,差点没给吐出来。
“蜜饯给我!”
从下人那里抓过蜜饯,一把塞进嘴里,好半天狐星河才恢复过来,他刚刚差点变成一只死狐狸了。
狐星河的模样取悦了舒曲离,舒曲离看着半个身子都趴在床榻外面的狐星河,嫣红的嘴唇霎时绽放笑意:“有那么苦么?”
狐星河转过脑袋,几缕墨黑的发丝垂在白皙的脸颊上,一双泪光盈盈的眼儿望着舒曲离,委屈道:“真的很苦。”
舒曲离道:“那是你没喝过更苦的。”
狐星河吐着舌头,想把残留的苦味“噗噗”吐出去,一面回炎帝道:“天下的苦药不都一个味吗,还分苦和更苦?”
舒曲离眉眼幽邃:“当然分,治病的药是三分苦,喝了立马就死的药是五分苦,喝了不会立即死去,只会慢慢肠穿肚烂七窍流血的药是七分苦……”
狐星河听得从脊背窜起一股凉意。
眼下的场景又让他想起给炎帝送莲子羹的时候。炎帝性格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上一刻对你柔声细语,下一刻就能翻脸无情。
狐星河立马意识到,这又是一个道命题。
他的狐狸脑子飞速运转,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维持住表情,不让自己流露出一分一毫的害怕和厌恶。
狐星河小心翼翼的裹着被子滚到舒曲离腿边,保持着与舒曲离亲近但又不贴近的距离,而后仰起下巴,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的问道:“那有十分苦的药么?”
舒曲离眸光微闪,冰凉的手指抚摸向狐星河的发烫的脸颊,温柔地把狐星河粘在脸颊上的碎发理到耳边,声音轻柔道:“十分苦的啊,是至亲之人送来的毒药,钻心蚀骨……”
“陛下……”
狐星河唤道。
他用自己发烫的脸颊追逐着舒曲离冰凉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舒曲离的反应。若是炎帝表现出一丝厌恶,他就立刻停下动作。
若是没有厌恶的反应,就证明狐星河下次可以采取进一步的勾引方式。
狐星河不傻。他听出来炎帝最后这一句话,说的就是他自己的事。这个时候倘若出言安慰,显得太过突兀,而且不够特别。
炎帝有意给他说这样的事情,正是想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如果给出的反应不能让炎帝满意,说不定就会让炎帝刚对他生起的一点兴趣消失。
因此关键就在于,炎帝想要什么样的反应。
狐星河直接用行动告诉舒曲离,不管舒曲离是什么样子,他都愿意贴近亲近。
狐星河与舒曲离两人都在彼此试探。
舒曲离试探狐星河是否有资格让自己留意。
狐星河试探舒曲离容许自己靠近的界限。
冰凉下的手指下,滚烫的触感传来。
舒曲离的睫毛微动,垂敛眼眸看着狐星河。灯火映照下,睫毛在雪白的脸颊投下如蝶翼般的阴翳。
狐星河的眼儿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直勾勾地盯着舒曲离的脸颊,近乎无耻地用脸追逐着舒曲离的手指,最后整个脸儿都摩挲着舒曲离的掌心。
暖黄的烛光跳动,温度似乎在上升,燥热之气压倒寒冷。
舒曲离的瞳色蓦地转深。
他看着狐星河的眼睛,才发觉自己一直小瞧了这个小东西。这个小东西一直用乖巧和可怜的伪装来示弱,直到此时才露出伪装下的一点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