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尤大舅已经喝高了,一听对方提起儿子,立刻来了兴头,大着舌头谦虚着:“就是让他下……下场试试。”
“令郎多大了?”
“十七。”
“才十七啊,那是不能给孩子太大压力,下场积累一下经验也好。”
尤大舅醉眼扫对方一眼,莫名觉得不太痛快,因为喝多了,又想不出原因。
既然不痛快,那肯定要喝酒。
尤大舅又灌了一杯酒。
朱姓男子呼着酒气,笑道:“科考可不是容易的事,那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十七岁想中举,除非是天纵奇才……”
尤大舅喷着酒气反驳:“也,也有小小年纪中举的,还有当状元的呢!”
朱姓男子连连摇头:“尤兄啊,那是别人家的孩子,咱都是普通人,孩子什么资质心里能没数吗?不能喝了几口酒就白日做梦——”
“谁白日做梦了!”尤大舅眼一瞪,成功被激将,“我儿子今年肯定能金榜题名!”
“呵呵呵,尤兄真是喝高了,来来来,咱还是接着喝。”朱姓男子又给尤大舅倒了一杯酒。
尤大舅一口干了,仍不服气:“你不信?”
朱姓男子嘬了一口酒:“除了那些下凡的文曲星,有谁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金榜题名?除非——”
“除非什么?”尤大舅已经喝得脑子转不过弯,顺口问。
朱姓男子扫一眼左右。
光线微暗的酒馆中,三两桌酒客正在高声谈笑,推杯交盏,无人留意角落这桌的对话。
“除非打通了关节。”朱姓男子顺势给尤大舅斟了一杯酒,“一般人可没这个能耐啊。”
他看着尤大舅,神色难掩轻视:“我听说尤兄家境寻常——”
喝高的人最听不得这个,尤大舅喝得通红的眼一瞪:“你怎么知道我没门路?”
朱姓男子头往前一探,满脸热切:“尤兄莫非认识贵人?”
残存的理智让尤大舅只是动了动嘴角,没吭声。
朱姓男子脸上的热切立刻转为鄙夷:“尤兄,咱们也是好朋友了,在朋友面前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翰林院的戚大人——”尤大舅脱口说了半截话,身子一晃趴到了桌子上。
很快就响起鼾声。
朱姓男子一愣,伸手推了推:“尤兄,尤兄——”
回应他的,是更响亮的呼噜声。
朱姓男子暗叹口气。
看来是灌太多了。
凭经验这样倒有个好处,等酒醒了完全记不起来当时说过什么。
见叫不醒人,朱姓男子喊来一个伙计:“我这朋友喝高了,能不能劳烦小哥帮我把人送回家去?”
说着话,一角银子塞进伙计手中。
伙计原本的拒绝立刻转为热情:“没问题,这是咱们酒馆的熟客了,家离得不远,保证给您平安送到家。”
朱姓男子拱拱手:“那就有劳了。我朋友喝这么醉,我这怪不好意思送的——”
伙计忙点头:“我懂,我懂。”
两个朋友一起喝酒,一个喝得烂醉如泥回家,另一个定会被人家家里怪罪。
他这种酒馆伙计就无所谓了。
朱姓男子与伙计一起出了酒馆,送上几步路,把一位朋友的情谊适当表现出来,这才离去。
天空渐渐堆积出厚重云山,仿佛随时有雨来。
三日不曾回家的陆玄刚进家门把牵马绳交给下人,成国公世子夫人方氏便得到了消息。
少年还没来得及洗去一身风尘,华璋苑那边就来了人请:“大公子,夫人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