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灵隽以为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青神木聚灵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她刚刚从一场死亡之中重生,接手一个同样本该死亡的生命;而如今,她置身事外静默旁观。
唏嘘只是短短一瞬,理智迅速回归,她如今最关心的莫过于赋神是否能成功。
灵隽认为,万灵图录想要赋神是很困难的,如果只是靠堆人数就能做到,那当初神庭也不必直到面临莫大危难时才为开天刀赋神。
是以这方面的计划她并未插手,只是关注计划的进展,等着看结果。
“会在这一步失败吗?”
灵隽也已经不确定了,现在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或许紫极宗主还有其他想法……
地下数万丈的茫茫火海之中,不知何处刮来一阵狂风,吹开滚滚火海,很快散去如同不曾来过一般。
但谁都能感觉得到,它并没有散去,也不曾离去,它仍留在这里,环绕着万灵图录。
“天地潮汐……”
宗恪不自觉地往万灵图录的方向迈了一步,喃喃自语,回过神来后才克制住想要更近距离看看高阶灵族诞生的冲动。
天地潮汐是由灵气与灵能之间巨大的不平衡造成的,通玄宫建于千星湖之底,整个山海界都罕有灵气如此浓郁之地,然而即便如此,在那承载了芸芸众生心愿如百川归海般汇聚而来的灵能面前,它依旧显得太过吝啬。
高阶灵族的诞生并不一定伴随着天地潮汐,因为大多数高阶灵族都是在漫长的时间积累中生出灵智,自觉或不自觉地积攒,从蒙昧走向灵慧——比如青神木;但也有极少数会伴随天地潮汐,就好比眼前这一个。
“将数千年乃至数万年的积累浓缩至短短数个时辰甚至数息之间,因此引发的天地潮汐……那该会是何等狂暴?”
很快灵隽就知道了答案。
就在所有人心神还停留在那万灵图录的赋神之上时,情况悄然变化。
天地潮汐的副作用——令修行者心烦意乱、暴躁易怒——已经开始影响在场之人的心神。
最普通的天地潮汐也足以引发大范围的兽潮,而眼下这个的烈度远超寻常,副作用的强度也随之增长,再加上在场之人本就心有不平……
“唰!”
雪白的刀光毫无征兆地亮起,劈开茫茫火海,蕴含着主人的怒火以及法则,势要将那个垂首轻轻翻动书页的人撕碎。
“嘶!”
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惊悚地看向宸,怀疑他怕不是疯了——他离紫极宗主还差两个大境界,这都敢拔刀!
但更多人是被这砸破窗子的一举提醒了,勉强压制的愤怒与仇恨在此刻好似找到了一个发泄口,恍然大悟的他们冲动地朝那个可恶的伪君子发起攻击,甚至全然没有想过他们现在还是伪君子手中的提线木偶。
只有旁观的灵隽能保持足够的理智,而宗恪却是想动手也没办法。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原本他们未必有反应的时间,更别说跟看好戏一般评头论足,然而现实总往往出人意料——那些快逾奔雷、声势浩大攻击,在还未触及紫极宗主时便仿佛深陷泥潭一般,迅速的变得缓慢,飘忽的变得清晰,迷惑心神的化为雾气……千奇百怪,精彩纷呈,俱化作凝结在琥珀中的飞虫花草,似乎轻轻伸手便能将之摘下。
“可恶!”
宗恪不甘地骂了一句,显然没有看见紫极宗主受伤——哪怕是稍显狼狈,这令他极为失望。
这种失望是毫无道理的,因为理智告诉他即便这些攻击都打实了恐怕也伤不了紫极宗主分毫,先前不是已经见过了这样的一幕么?
他知道,之所以失望,也不过是因为在之前炼制万灵图录时受的伤让他更容易被天地潮汐侵蚀心神。
一直显得漫不经心的灵隽却仿佛发现了什么,眸光陡然间凌厉起来,定定凝视着紫极宗主,渐渐眼中浮现一丝不可思议,比之不久前的宗恪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手中光芒一闪,取出了玄明剑,仿佛也要给紫极宗主来一招,试试看他如今的能耐。
宗恪的目光在玄明剑出现的第一时间转移到了它身上,虽然还不清楚灵隽如今行走江湖的身份,但他却认得这柄剑的花纹,他曾在某个上古遗迹之中见过……
玄明剑!
你究竟是谁?!
宗恪想要发问,然而急急忙忙开口时说出的话却不是这句,“你也要动手么?我能有幸见到神器的力量么?”
灵隽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开,瞟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积攒在心底、展示在眸中的种种疑问,但却丝毫没有解答的想法。
但也是在此刻,在宗恪理智所想与脱口而出之间的区别里,她看见了一个本该一心沉迷于所热爱之道的单纯灵魂——这样的宗恪如果还不配成为太始纪元最后一位宗师,谁还配呢?
这样的人或许本不该被牵扯进阴谋的漩涡之中,然而这世间已无一块净土容他自顾自追寻与享受,宗恪如此,紫极宗主如此,她认识的每个人皆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只有将这一切彻底了结,天性散漫的灵魂才能自由生长——也许到那时候又会遇到新的问题,但那要交给未来来决断。
她所能参与,所能决定的,仅仅只是眼前这场不知持续了多少年的困局。
那些攻击奈何不了紫极宗主并非因为他使了什么神通手段,而仅仅只是因为几乎最高烈度的天地潮汐,以及正在急剧积累灵性的未来高阶灵族——灵隽感受到了高阶灵族的存在,现在仅仅只是一缕模糊的仿佛风吹就散的影子,但它已经能无意识地使用万灵图录的强大力量,不过还不太熟练,因此只能让这些攻击陷入法则的泥沼之中,而不能如紫极宗主之前展示过的那般,弹指间春风化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