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生在画前坐下来,纵然心中不安,但眼下相隔太远,也于事无补,耳边一声“公子。”红怜将笔砚递来。
他吸了口气,压下烦躁,伸手接过狼毫,沾了沾墨汁,继续在《阴府索魂葬》上落笔,点缀背景的细节。
与之前用法力作画不同。
这次陆良生几乎每一笔都将精神气连带法力一起渗入画里,仿佛置身在自己体内的小天地中。
暗红粘稠的血河,抹去青葱嫩草,反之,添上奇形怪状的石头,挥手远处的枯树林野,秃毛血眼的尸鸟立在树梢,发出哇的是嘶鸣。
‘阴魂恶鬼!’
陆良生手指探出宽袖,悬空画开‘鬼’篆文,心头念及,阴风呼啸一阵阵刮来,随着寒意聚集,地上的血黄泥土,一点点的翻涌,密密麻麻的手臂、脑袋破土而出。
“嘶…吼…”
“呜呜…”
枯树老林鬼哭络绎不绝,一道道虚无的轮廓从里面飘出,绕在陆良生周围漂浮,阴风阵阵……
‘该是下一步了。’
强忍住仿佛置身阴界的不适感,陆良生手指加快速度,一个个篆文空中显现,飞入一只只残缺的恶鬼、骷髅、阴魂手中,法光凝聚,化作一件件与周遭完全突兀的东西。
——乐器。
唢呐、锣、镲、小鼓、长笛、琵琶……
“成了。”
陆良生吐出一口浊气,意识已回到房内,不知过去多久,外面的天色已蒙蒙发亮。
书生放下笔,看着画上手捧各种乐器的恶鬼骷髅,手指一弹,法力飞去画里的一瞬!
画上的阴云游走起来,彤红的血阳照下的光线里,枯树怪鸟展开翅膀嘶鸣一声,飞离枝头盘旋空中。
密密麻麻的骷髅、阴魂嘶吼,将手中乐器抬起,然后……吹响。
凄惨悲凉的哀乐从画里传出,在房中响起,睡梦中的蛤蟆道人像是勾起了往昔,陡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红怜捂着耳朵,迅速飘去画里,伸出手抓住画的下端,往上一拉,唰的将整幅画卷起合拢。
悲悲凄凄的声音传出房间,仿佛迷人心智一般,房顶上传来哗啦一声,道人连滚带爬的从屋顶下来,在院里摇摇晃晃。
见到这番情景,陆良生急忙从画上撤去法力,画里的阴府静止下来,悲凉扰人心智的声乐也戛然而止。
床上的蛤蟆道人睁开眼,坐起来,迷茫的眨着眼睛,摸了一下眼角。
“老夫怎的哭了…”
赶紧拿蹼搓去泪渍,让人看到,岂不是笑话老夫!
院中的道人也是迷茫的看了看四周,自己都不知怎的来了院里,抬起目光望去屋顶,惊出一身冷汗。
…曰尔老母的,本道得夜游症了?
另外两间房中,李金花披着一件衣裳就走了出来,看到院中的道人,问道:
“谁家死人了?”
陆老石跟在后面,从门框探出脑袋:“随礼随多少?”
……
屋里,陆良生收敛心神,画上的声乐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只是第一次倾力画出的这幅,有点感到惊骇。
“金丹期施一点法力,就有这般威力?”
要是施为,或许真能与那位法丈的索命梵音抗衡,对了,光是画还不行。
想到此处,陆良生将画卷拿起,朝上面吹了一口气,墨汁瞬间干了下去,便在他手里迅速卷好,对院里的父母说了声:“有事出门走走。”径直出了篱笆小院,一口气上了村西的栖霞山上。
朝恩师墓碑行了行礼,绕开还在共鸣的八柄法剑,陆良生走到老松前,迎着吹来的风,抖开袍袖,拿着画卷拱手躬身拜了下去。
“借你两根树枝一用,来日定当机缘奉还。”
山风里,老松轻摇枝叶,沙沙轻响,一片片叶子雪花般飘在躬身拱手的书生四周。
啪…啪…
接连两声脆响,两根松枝拖着叶子落到书生身前。
这颗老松立在栖霞山这处断崖已有上百年,陆太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老松就是这般样子了,何况这处灵气交汇,让上百年的老树有了些许意识也是陆良生意料之中的。
“感激不尽!”
又施了一礼,陆良生将地上的松枝捡起,手指在旁枝细叶一抹,将多余的枝干剔除,随后摊在掌心,两根松枝凭空旋转起来,上面粗糙的树皮一寸寸的剥落干净,书生又在两端拧出圆头,穿去画卷上下,成了画轴。
“差不多了,可惜不是神通本命法宝”
陆良生将它在手中抛了抛:“先对付完那蜈蚣精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