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情况正朝着不妙的地方发展。”
“我们经常联系。”
“就这样吧。”
接着看押李广元的76号特务打来电话:“敌人的坦克占领了距我们两公里的地方。分队长‘青年团’的孩子们发射了火箭弹,队伍停止前进。”
“谢谢,所有文件都销毁了吗?”
“是的,已经全部销毁。”
“好吧,听候命令。”
常凯申。小心地放下电话,看看表,很奇怪时间竟这样凑巧“我奇怪什么呀,”他想,“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表,我常常听到我体内的表在走。我鬼使神差地同吴四宝搅在一起。他和他的主子一样一窍不通。他也是我的,我们的主子。别把自己排除在外,你也有份,现在没有什么可抱怨人家的,不过吴四宝的确一窍不通,所以那边绝不会同他对话,这是起码的常识。可要是他们突然这样做了呢。因为在一九三九年八月,敌人已经吹起自己的笛子,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时,那边的领导还是同这边的人坐在一张桌上了嘛。现在延安通过我了解到詹国强和梅思品在同日本谈判。他们不会不向上级报告李广元发来的电报。吴四宝说得对,那边知道李广元同他的最上层有联系不,”常凯申满怀信心地在心中说,“那边不会同吴四宝坐在一张桌旁。”
他想到他犯了个错误。单独一人通过城外的渠道溜走还来得急。“这与其说是吴四宝的链条,在很大程度上还不如说是我的。尽管党的手中掌握了我不知道的关键,但还不晚,还有通向西方的‘窗口’可是,假如吴四宝也要走呢?也许他同那边的人谈妥了同样的事?那么我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吴四宝绝不会饶恕我。然而,李广元要做的那件事是我诱惑性的一步棋。那边很难不相信李广元随身带回的东西。我对吴四宝说得对,这会在那边。引起骚乱,他们不会听之任之。这会使他们动荡不安,同胞兄弟彼此对峙,鲜血横流,人头落地”
他的手下接到电话十分钟后来了。他呆在距秘点两个街区的地方听候召唤。
“兄弟,”常凯申说,“拿上这只手提箱,里面是地雷,您过去用过的那种。”
“这就是您加上的那个需要旋转的小东西?”
常凯申微微一笑:“正是这样。”
他从桌上拿起平整整的钱包,递给手下:“放在口袋里。钱包要连续开关五次,到第六次时把它撕碎。记住地址。”
手下取出便条本。缪勒去取酒瓶。
“您疯啦?不,我告诉您地址是以防万一。还不够吗?记住吧,不能写下来。您要穿过院子走,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常凯申口述了地址,让手下复述了两遍,又在袖珍地图上给他指出了街道和楼房,然后说了接头暗号,也让手下重复了几遍。
“最后别忘了说‘请签字’。找派去接头的那个小伙子叫小汪,他呆在汽车旁,如果您有一点差错,他就会用枪给您钻个洞。您把手提箱交给他,然后看着他把李广元从您身边带到厕所。您记得李广元吗?您在我的司机家中收拾过他。他的照片我让您看了上百遍。他进了厕所您就迅速离开,不要理会任何人,然后开始鼓捣钱包。地雷一响您就跑吧。敌人就在附近。他们暂时受阻,但这不会持久。完了,兄弟您是绝对清白的,老天保佑您没有入党。我已烧毁了与您有关的所有档案。尽力去帮敌人吧,这对今后有好处。好吧,老天保佑。”
他们拥抱在一起。手下走了。常凯申在房间里踱步。
另一边的人呆在附近的楼房里,透过窗户监视着将要发生的一切。当红色的火焰从秘点破窗冒出时他立即给常凯申打了电话。强大的冲击波把司机的上半截身子抛在马路上,他的左臂掉了,只剩下头颅和右臂
李广元的行动好象是经过常凯申预先排演一样。
爆炸的气浪冲破了厕所的门。他差点被砸死,但他及时举起了双臂。可怕的疼痛穿透了左肘。两只耳朵嗡嗡直响,好象在北方的夏色呆在蚊子成群的海湾,他来到走廊。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火味道。所有东西部蒙上了一层石灰尘土。粉末和童话影片中的一体如同烟雾一团团缭绕飞舞,令人窒息。
李广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跌倒。他弯下身,勤务兵躺在脚下,头骨裂了。李广元机械地从枪套中取下勤务兵的手枪,装进口袋,然后向不久前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地方走去。档案一定在那里。房间的一面墙倒了,灰尘还在纷纷扬扬飘舞。他伸出唯一能活动的右手摸索起来。他触到了金属物“是的,准确,”他暗自说,“你找的对头,这是保险柜,它是敞开的。这个肯定是文件包,装的都是常凯申对我说起的东西。也许应当呆在这儿等我们的人?他们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正在战斗。可要是常凯申派人来呢?为了抢救这些文件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你必须把能拿的部拿走两个文件包,再也没有了。你的左手不好使,你怎么拿呢?没关系,如果愿意就用牙咬住,这样就行了。试着用一只手拿。那又怎么样?当然很重,可你拿得了,这是小事一桩他们揪你的耳朵,问你爸爸的名字,然后用脚踢你的脸。现在你的眼睛好象酒后斗殴被人打的,在灰尘里你象个小丑。敌人喜欢在小丑的脸上涂上鲜亮的白颜色。与此相比这些不值一提。红色的小帽子看起来很可笑。不,保险柜里还有东西跑呀,跑呀,李广元,你跑到你想去的地方后再退回来。灰尘在落下。你马上回来,抓紧些,别食言不能等了,李广元,等够了,跑呀。”
他顺着楼梯下来,象醉汉一样踉踉跄跄,来到空荡荡的街上,缓慢地扶着墙根向枪响的地方走去。枪声就在附近。他一只手提着沉甸甸的文件包,身子向前探着。他顾不上周围的一切。脑袋仍然嗡嗡响着。鬓角的疼痛时轻时重,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他感到头晕,生怕倒下去。
十八岁的老兵贴着建筑物的墙,沿着小巷迎面向李广元走来。他知道在相邻的街道上,少年军的孩子们正在火箭炮旁坐着。指挥员说,这些孩子可怜,吩咐他看看能不能绕过去。“让他们活着吧,小伙子们。十五岁的年纪,他们懂什么呢?他们受了骗,胜利后我们要重新教育他们。”十八岁的老兵走着,轻松地迈动脚步。他想,这些不得了的孩子会给他肚子来颗子弹的,这儿太空荡了“哦,我可不喜欢一边是枪炮轰鸣,另一边却鸦雀无声,这件事不简单。真的,是不简单哩”从拐角望去他看到一个穿黑色制服的军官“嘿,走哇,走哇,醉鬼。显然是害怕才拼命喝,文件包里藏着什么大概是手表和戒指。好,再近点,更近了,我要迎头给你一下。”
与此同时李广元也发现了他。军便服外套了件皮袄,缀着五星的船形帽的前沿儿压低到左眉上。李广元觉得,他的脸上闪出幸福的光。他笑不了,额头和下巴上的伤口结了血颁,可他还是忍不住要幸福地微笑。
“来吧?混蛋。”普十八岁的老兵想,“满脸都是血,看他那副嘴脸,那么凶狠。”
李广元迎面向这个戴船形帽的人举起一只手。他想举两只手,可是左臂不听话。一分钟、两分钟,我就要拥抱你啦,孩子,我亲爱的。”
“他的文件包里可能有炸弹,”老兵惊恐地想,“他要向我脚下扔过来,只剩下一个弹坑了”
“啾儿。”一颗子弹射入普老兵头上的墙里“啾儿”
老兵卧倒,伸出冲锋枪,向穿黑制服的人肚子开了一枪。那人喊了几声,老兵觉得他喊的是俄语。老兵又打了一梭子,可是这个穿黑制服的军官还是向他跑来,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喊着。
老兵没有听到第三声枪响。一颗子弹击中他的心脏,他立即咽气了。
“青年团”团员在反坦克小组阵地上放哨,他看到一个俄国兵随着他的枪声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