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可是不便宜的地区,”蓝警官说,“她怎么能买得起那幢房子呢?”
“她丈夫留下一笔巨额遗产。”
“一定是个不小的数目。他的职业是什么?”
“我不知道。”
蓝警官被搞糊涂了。“我还以为你们非常亲密呢。”
“是的。”
“但你连她过去的一些基本况都一无所知。”
“我不想问太多的问题。”古铜说,“她丈夫去世还不到一年,我不想勾起令她烦心的回忆。”
“比如,她过去住在什么地方?告诉你这样的事怎么可能让她烦心呢?”
“我就是不想打听。”古铜又撒谎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打听这些事。在他从前的生活中,他一向尽可能准确详细地弄清楚与自己打交道的每一个人的私人况,他把这视为自己的分内之事,虽然他从不知道那些况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但自从来到圣菲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了新的生活。他要重塑自我,因而决心改掉以往专为自己打算的生活方式。
“她买下与你相邻的房子后,她丈夫的保险金还足以维持她的生活吗?”
“她以作画为生。”古铜说。
“噢?哪家画廊?”
“或许在北平。”
“什么名称?”
“我不知道。”古铜重复道。
“仔细想想。”
“我见过那位开画廊的人。他来拜访过,他名叫戴红星……”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星期四,9月1。”
“你怎么记得这么具体?”
“这只不过是9天前的事。我记得这个子,是因为就在这一天龚玉签了购房契约。”可古铜这么快记起这个子还有另一个原因——就在那天晚上,他和龚玉第一次……。龚玉!他在心里呼唤着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从你屋后的斜坡跑掉?在车里等你的人是谁?
“古先生。”
“对不起,我——”古铜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走神了,没听见蓝警官接下来向自己提出的问题。
“你说过,手持遥控起爆器的人肯定一直在监视着那所房子。”
“没错。”
“那人为什么不趁你和龚女士一起走到房前时引爆炸弹呢?”
“除非我进到房内,否则炸弹能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他们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所以那个监视的家伙决定等你离开之后再引爆,是吗?”蓝警官问,“这种战术讲得通吗?”
古铜打了个寒战。
“这是说假如你是目标的话。”蓝警官补充道。
“龚玉是袭击的目标?”古铜觉得越来越冷,不哆嗦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今天下午和昨晚的事,不是冲着我来的?”
“很显然,她是害怕什么事,不然,她不会从屋后的斜坡跑掉。”
古铜感到血冲上面颊。“天哪,他们是冲着龚玉来的。”在他的生活中——无论是在特种部队,还是在报部门——没有哪一次经历能与他现在所经受的一切相比。他从来没有在感上受到过如此强烈的打击。而且,在他来圣菲之前,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放弃过自我保护,让自己在感上变得不堪一击。
“你刚才说起过无线电频率遥控引爆炸弹,”蓝警官说,“你是从哪儿学到这么多有关引爆建筑物的知识的?”
古铜没有在意,他在忙于分析错综复杂的况。一年多来,他一直采取自我克制的态度。他坚信,只要自己坦诚对待现实生活,彻底摒弃以往生活中那些审慎精明的种种习惯,就能获得最大的满足。可是,现在他毫不犹豫地恢复了那些习惯,这真让他吃惊。他拿起电话簿,找到自己想找的那一栏,迫不及待地按着号码。
“古先生,你在做什么?”
“给医院打电话。”
蓝警官面露困惑。
一位接线员接电话后,古铜说:“请转负责3116房间的护理站。”
另一个人接电话后,古铜说:“你们曾接收一位中弹的伤员,名叫龚玉,她刚刚出院。我想同随便哪一位曾经护理过她的护士谈一谈。”
“请稍候。”
另外一个人拿起了电话。“对,我帮助护理过龚女士。”一个悦耳的女声说,“当然,我是7点接班的,在此之前,她由其他护士护理。”
“我是负责调查有关她枪击事件的警官之一。”
“嗨,”蓝警官问道,“你以为你在干什么?”
古铜举起一只手,示意给他一个机会。“有人探望过她吗?”
“只有她的一位男友。”
古铜想,可能就是我。但他并未就此罢休。“那人长得什么样?”
“高个子,体结实,约有40岁。”
“短头发?”
“我想是的。他很粗壮,也很英俊。除他以外,没有来过其他的人。”
“电话的况呢?”
“噢,她打过很多次电话。”
“什么?”
“她还接到过几次电话。有时电话铃响个不停。假如我在她的房间里,她就不同来电话的任何人说话,一直等到我离开。”
古铜感到口憋得透不过气来。“谢谢,”他强打精神对护士说,“你帮了不少忙。”他放下电话,陷入了沉思。
“你为什么要这样打电话?”蓝警官问道,“你知道冒充警官要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吗?”
“龚玉打过不少电话,也接到过不少电话。但据我所知,我是她在这个地方唯一亲密的朋友。那么,她在给谁打电话?又是谁在给她打电话呢?”
“如果她打的是长途电话,而且不是对方付费电话的话,那么她打的电话号码会有记录的。”蓝警官说。
“可以查一查,可我怀疑是当地电话——她是在跟等在小道上的那个男人通话。当我带给她几件衣服叫她换上出院时,她对我说,她觉得上脏兮兮的,在我面前换衣服很难为。她让我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她。当时我想,她有伤,理应需要帮忙,这不是感到羞怯的时候,但我还是让步了。现在想来,她是利用这个机会给那个人打最后一次电话,告诉他她要出院了,并约定好他在什么时间等她。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古铜既为龚玉仍然活着感到欣慰,又对她的所作所为困惑不解。除了其他的烦乱绪外,他突然又萌发出一种新的烦恼:嫉妒。他想,天哪,这怎么可能呢?龚玉居然有个秘密人?在她和我来往的这段时间内,她一直跟另外一个人约会吗?他中翻腾着一团团疑云。她是怎么认识那个人的?那人是从南方跟随她而来的吗?是她过去认识的什么人吗?
“等在车里的那个人——那位见过他的妇女看清他的长相了吗?”古铜问。
“桑警官会知道的。”
古铜急急忙忙朝前门走去,桑警官正在那里守卫着这幢房子。这时,前门突然打开了。
桑警官出现在门口,吓了德克尔一跳。“有两个人声称是你的朋友,他们要见你。”
“也许是邻居,也许是我的同事,告诉他们,我等会儿再见他们。听着,我有事要问你。”
“这两个人执意要见你,”桑警官说,“他们强调说是你的老朋友,很久以前的朋友。他们说他们的名字是老杨和小李。”
“老杨和——”古铜尽量掩饰住吃惊的神色。“对。”他绷紧了反应神经。“我认识他们。让他们进来。”
一年多前,古铜愤而辞职时,老杨和小李这两位特工曾守在旅馆的门厅里监视他。他们反复询问他的动机后,认定他对国家安全并未构成威胁,因而许他前往圣菲这个避难所。不过他们含蓄地告诫过他,虽然上海事件使他怒火满腔,但他最好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把这件事对外人乱讲。
现在古铜不得不假设,他们是他从前的老板派来的调查人员,这大概是对他在住宅遭袭击后所打的那个紧急电话做出的反应吧。他们俩在门口出现了,古铜注意到他们与上次他见到他们时没有多大变化——又瘦又高,大约170斤重,1米8高,与自己的年龄相仿,41岁,相貌刚毅,目光警觉。他们俩唯一的区别就是老杨的头发很长,往后直梳着,而小李的头发剪得很短。他们穿着咔叽布裤子,脚蹬结实耐穿的便鞋。他们粗略地扫视了一遍客厅,估计出蓝警官的份,把目光落在了古铜上。
“怎么回事?”老杨问道,“外面为什么有警察?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了。这位是蓝警官。警官,来认识一下老杨和小李。”他们的姓都是假的,不过古铜知道,这与他们平时带在上的假证件一致。“我在南京工作时,我们经常凑在一起。他们告诉过我,最近某个假期要来这里,可我想我忘记了马上就是中秋节了。”
他这个说辞,是个人都知道很假。但是急之中这是他顺口能编出来的最合理的瞎话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呢?没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