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记下离这儿最近的街道名称,随后他把手枪扔进下水道,步行回到仙客来旅馆。在旅馆的酒吧里,他要了一平当地白酒慢慢呷着,以调节自己激动的绪。墙上的一块告示牌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个玩笑吗?”他问侍者,“在这儿携带武器是违法的吗?”
“在这里,唯一不准携带武器的地方是旅馆。”侍者回答道,“你在街上走的时候可以带武器,但必须带在明处。”
“嘿,我太吃惊了。”
“当然,许多人不遵守法律,我敢肯定,他们都暗中携带武器。”
“这成就更加吃惊了。”古铜说。
“而且,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在他们的车里备有一支枪。”
古铜愣愣地盯着他,就像方才在小公园里遇到那个拦路抢劫的家伙时一样。“看来是应该采取点预防措施。”
“拓荒者是一家枪械商店。”店员说。
这句话叫古铜吃了一惊。“是吗?”他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我们相信,有人希望我们自己对自己的安全负责。”
“我认为这么想是对的。”古铜打量着货架上的手枪和步枪,目光落在一节上着锁的玻璃柜台上,里面是手枪。商店里散发着枪械润滑油的芳香气味。“我想要一把瓦尔特380型手枪。”
“这不可能,都卖光了。”
“那么有没有西格-索尔928型手枪?”
“这种武器棒极了。”店员说。他穿着胶底鞋、工作服。
店员打开玻璃柜台的锁,掀开上盖,取出一把跟古铜的巴掌差不多大的手枪。“它使用的子弹跟贝瑞塔的相同,9毫米。装的子弹少一些,弹盒里13发,枪膛里一发。这枪是双动式的,所以你不必先扳击铁再击——你只要扣动扳机就行了。但如果击铁已经扳起,而你又决定不开枪的话,你可以很安全地用这一侧的反扳卡把击铁扳低。这武器的构造好极了,绝对一流。”
店员取下弹盒,拉开枪顶的滑盖,露出空枪膛,然后才把枪递给古铜。古铜把空弹盒装回到弹盒卡上,对着一张招贴画上的人像假装瞄准。
“你算是把我说服了。”古铜说。
“标价是950大洋,我800大洋卖给你。”
古铜掏出大洋放到柜台上。
“我很抱歉,”店员说,“但老大哥在监视着呢。你必须先填好这张表格,再经警方调查证实你并非恐怖分子或者头号公敌,那时你才能拿到枪。这些文字工作要花去你十个大洋,这你得感谢这边管事的。”
古铜看看表格。其中有一项询问他是不是重罪犯。设计这种表格的人真的相信会有人对这些问题回答“是”吗?他很怀疑。
“我最早什么时候能拿到枪?”
“法律规定是5天。这儿有一份武器携带者权利的文章的复印件。”
和文章复印件钉在一起的是一段箴言。这时古铜才认识到,异邦城的的确确异乎寻常。
走出商店,古铜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仰慕地遥望着圣菲城东高耸入云的山脉。他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来到了圣菲。在他的全部生活中,他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
回旅馆的路上,他回顾了一下这个忙碌的上午和自己已经安排好的种种事宜:开了一个票号户头,把钱从他存的那家钱庄转到这儿来;与他委托的国立股票经济公司在此地的分公司取得了联系;打电话给他在重庆的房东,同意因自己中断租约付一笔罚款,作为交换,房东答应把他为数不多的衣物打包寄来。完成了这么多的事,他感到疲惫不堪,但处圣菲的现实感也越来越强烈了。他做成的事越多,在这儿住下来的决心就越坚定。他还有许多其他事要做。他要去搞一辆汽车,买一辆交通工具;他需要找个住的地方,必须想法给自己找一种工作做。
在收音机里,他收听到公共广播“午前版”节目中的一篇报道,介绍的是目前许多步入中年的公司中层管理人员纷纷放弃他们压力沉重的工作,移居西部山区诸州,在那儿创办自己的事业,靠自己的才干谋生存。这些人发现,为自己去工作、去冒险是激动人心的,也是富于成就感的。主持人把他们叫做“孤独的雄鹰”。
其实,此刻古铜就感到很孤独。他对自己说,接下来我最好另找个地方,不住旅馆的客房。租公寓?买公寓间?我怎么决定呢?什么对我有利呢?仅仅去查阅一下报上的广告栏吗?正当他举棋不定时,他注意到一块招牌。此时他正经过一条绿荫浓郁的街道,这招牌就挂在街旁一幢土坯建筑的门前。突然间,他知道自己有了答案,而且这答案远不止解决了在哪儿安家的问题。
“是幢翻修一新的房子。”那位妇女说。她快60岁了,短短的花白头发,细长的脸庞因晒而遍布皱纹,戴着许多绿松石首饰。她名叫王一娜,是德克尔注意到招牌的的发布者。这是她带他看的第四处房产了。“这房子的主人已经卖了一年多了。没有人在这儿住。他们授权我说,他们愿意接受低于他们要价的价格。”
“他们要价多少?”古铜说。
“五千大洋。”
古铜扬起了眉毛。“那么你告诉我这儿的房子价格相当高时,不是开玩笑喽。”
“而且年年在提高。”王一娜解释说,这几年在其他地方发生过的事现在在圣菲重演了。有钱人来旅游时,上了那个风景如画的山城,于是决定在那儿购置房产。这样一来,价格就被抬上去了,当地人被迫迁走,到他们付得起房价的其他城市去居住。同样,圣菲的房地产价格一天天昂贵,这主要是由来自大城市富有的迁入者造成的。
“去年我1万卖出的一幢房子9个月后再次上市,要价16万。”王一娜说。她戴着毡帽。“就圣菲的况而言,那房子很普通,甚至不是土坯房屋。营造商所做的不过是修整好房屋的构架,再加上新的拉毛粉饰罢了。”
“那这幢是土坯房屋吗?”
“当然是。”王一娜带他出了她的屋子,沿着一条砾石小道来到一处高高的金属大门前。门两侧的拉毛粉饰墙壁和门一样高。门上雕有仿造的史前岩画的侧影轮廓。门内是院子和门楼。“这房子出奇地坚实,你敲敲前门旁边的墙壁。”
古铜敲了敲。指关节受到的撞击使他感到自己似乎敲在了石头上。他打量着房屋的外观。“我看到支撑门楼的圆柱有些干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