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共同的朋友说,那似乎很像是一时冲动。”
“他不怎么了解我。”
“他开始感到好奇,是否有什么人了解你。”
古铜耸耸肩。“他还对什么感到好奇?”
“你为什么要拔下你电话的插头?”
“我不愿意别人来打扰我。”
“还有,昨天夜里,我们组里的一个人去敲门,你为什么不回答?”
“不,我回答了,只是没有开门。我问是什么人,门外的人回答说‘是整理房间的’,他告诉我说,他要进去给我铺好,我告诉他我自己已经铺好了。他又说他来送干净毛巾,我告诉他我不需要干净毛巾。最后他说他要在我的头柜上摆上薄荷糖,我叫他把薄荷糖塞到他自己的股里去。”
“这是不大礼貌的。”
“我需要时间,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思考。”
老杨接过话题问道:“思考什么呢?”
福特在红灯前停住了,古铜瞥了瞥边的男人。“生活。”
“这是个大题目。你想出结果来了吗?”
“我得出结论,生活的精髓在于事的改变。”
“这就是你全部的想法吗?你正在试图改变生活?”小李问。
古铜瞅了瞅前排乘客座位上的他。福特又开始行驶,穿过了一个十字路口。
“对,”古铜说,“改变生活。”
“这就是你要作这次旅行的原因?”
“你又说对了。”
“你具体要去什么地方呢?”
“先到西宁”
“我从来没去过那儿。那儿怎么样?”
“我也说不准,可看上去好。”
“看上去好?”
“昨天晚上,我看了张报纸,里面一帮建筑工人在那个地方修复一幢土坯房子。”
福特又穿过了一个十字路口。
“这使你决定去那儿?”老杨插话问道。
古铜转面对坐在后座上的老杨。“是的。”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事实上,我正在考虑去那儿定居。”
“原来如此。你知道吗,你这些突然的改变正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所关心的。因为你在报纸上看到人家修复一幢旧房子,你就一时冲动决定移居西北。当我们告诉他这个时,你认为他会怎么想?”
“是一幢土坯房子。”
“对。你觉得这将使他怎么看待你其他的仓促决定?他会认为你是慎重作出决定的吗?”
古铜的肌绷紧了。“我的辞职不是仓促决定的。我考虑很久了。”
“你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我觉得这不关任何人的事。”
“这关系到许多人的事。是什么影响了你?是什么促使你作出这个决定的?是这次上海事件吗?”
古铜没有回答。
雨点打在了挡风玻璃上。
“瞧,我告诉过你要下雨的。”老杨说。
雨点越来越大,落在福特的顶篷上,发出空洞、持续的声响。行人纷纷撑起雨伞,或者跑向门洞避雨。从涂有保护色的后座车窗里望出去,雨笼罩下的街道越发显得昏暗。
“给我们讲讲上海那件事。”老杨说。
“我不打算对任何人讲上海那件事。”古铜努力使自己呼吸平稳。“我敢说,这正是我们这次谈话的关键。你们可以回去让我们共同的朋友放心,我虽然很气愤,但决不会把自己的愤怒讲给任何人听的——我只是疲劳极了。我对揭发丑事从而引起轰动不感兴趣,正相反,我所需要的只是平静和安定。”
“在西北这个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这一次古铜又没有回答。
“你知道吗,”小李说,“当你提到西北时,我脑子里涌出的第一个念头是,那个地区有许多绝密设施——随后想到的是李华德。”
古铜的口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李华德曾经是中央报局的特工,他把报局的最机密细节出卖给了苏联人。在一次测谎检查中他没有通过,这引起了报局的怀疑,把他解雇了。在军事调查局调查他的过程中,他移居到西北,甩掉了监视人员,成功地逃到了苏联。他曾经居住过的城市正是西宁。
“你是在暗示我跟他一样?”古铜坐得更直了。“你是在暗示我会做出危害我的国家的事?”这一次,古铜根本没想控制自己的呼吸。“你去叫我们共同的朋友重新查阅一遍我的档案,看能不能找出某件事例,表明我曾突然忘掉名誉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