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你会吝啬到这种程度。”云晟气冲冲地牵着云柔出门,“我们走。”心想,有你求我的一天。他深切感受到寄人篱下的憋屈。
祥妈拿了高远风需要更换的衣衫出来,看着云晟云柔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些世家子,在武功、学问、见识等方面确实高人一等,可是,他们骨子里的高傲,也跟着高人一等,觉得所有人都该围着他们打转。承恩未必领情,认为将来回报以钱财就足以酬谢。
毕竟是高远风的表亲,祥妈不好说什么。钻进马车,照顾服药泡药,还要叮嘱高远风不许练功。她昨夜并非不管高远风,而是上城楼看过好几次,终于发现高远风已到了目下神魂承受的极限。
高远风,“祥妈,什么极限?我感觉很好呀。”
祥妈,“不行。无论如何,你得休息几天。真要闲不住,也只能修炼‘神游天外’,不许修炼功法和技法。”
“好吧。”高远风点头应承。不管怎么说,祥妈修炼的经验比自己丰富,听祥妈的总没错。
约一个时辰之后,皇甫继整队出发。
高远风依然坐在马车里不出来。悠闲地修炼神识功法,歇息时跟着莎拉学习仙语。已在周境,有皇甫继护卫,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高远风哪里知道,真正的危险,现在才开始。
常山,近几天。常山府尹卫少功、禁军统领韩冷、城卫统领张燃、秋官府总捕白无极四人皆是过得胆颤心惊,如履薄冰。因为几天之内,大量超人武者驾临常山城。超人武者,全周国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位。那还是郡主周飞燕回都城之后,对外宣布的。
关于高远风的真实身份,周飞燕只跟姨奶奶皇甫缨说。但她招揽了高成髙纲两位成丹期武者,和一位韩凤秋认可的超人级别的供奉,却经由父王同意后,大力宣扬。目的嘛,当然是为了增加周国的威慑力,和提振官民直面乱世的信心。还有一点私心,就是提升自己的身价。
那位凝神期超人长什么样子,什么时候会抵达都城,卫少功等一无所知。那位超人还没到,这边就涌进来不下十位,且其中很可能有人超越凝神期。如此多的不可控人物涌进都城,万一冲突起来,将是都城不可承受之痛。卫少功等人担不起这个责任。
卫少功不止一次去通灵阁协商,请他们不要在常山举办什么仙书拍卖会。本地的分阁主只是往上推,说他既不清楚原委,也无权决定。请卫少功过几天再来,那时自有通灵阁的上层人物抵达,会给常山府一个交代。
卫少功闻言更是愁苦,通灵阁的上层,同样是超人。若人家坚持,他卫少功有那个能力取缔吗?
这么多超人,真要只是为仙书而来,那还
好说,卫少功和同僚们极力约束常山市井和官吏,维护好拍卖会的秩序即可。但万一有一两个用心不良者混入其中,做出点什么事来,他们这些人将吃不了也兜不走。
不能怪卫少功等人风声鹤唳,值此特殊时刻,这种可能性太大了。
常山最豪华的客栈白云楼天字一号房,是一个单独的园林式小院。院中池塘中央,有位华衣老者正在垂钓。老人背朝房舍,面朝围墙,所以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看见后背披散的一头雪白的长发。
刚入春,池塘的冰开始消融,多数地方已经极薄。老者就安然盘坐在根本不能载人的薄冰之上。不用说,此老功力已臻超人境。
老者也不知在此坐了多久,人不动,鱼竿、鱼线不动,那头白发也纹丝不动,像是被冻住的风景。
时近晌午,一位富商模样,五十多岁的浓眉阔脸男子,慢慢踱步走近池塘。站在池塘边上,躬身朝池中老者的背影施礼,然后保持不动。两人看似静默,却一直在用神识交流。
华衣老者,“司马筹,看来你是打听到了高远风入都的具体时间了。杀了高成髙纲还不够吗?非得连这个孩子也不放过?”
司马筹,“是的。请恩老成全。”
华衣老者,“罢了,既然事先答应过你,我就不强求了。不过我提醒你,你派人去杀高成髙纲我不管,袭杀髙纲的子孙、高远风我也不管,但万万不可以殃及皇甫缨。若是破坏了我的计划,你清楚后果的。”
司马筹,“老奴不敢。”
华衣老者,“不敢就好。听说周飞燕所招揽的凝神期,正是高远风的义母,不离高远风左右。再加上皇甫家悍勇的私军,你们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司马筹,“老奴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若不是担心触犯仙规会殃及子孙,我早就将高氏斩尽杀绝了。那高桓及其子孙算命好,没等到仙盟开禁的这一天就死了。天可怜见,总算留了高成髙纲这两条恶犬给我,不然我等这些年可就白活了。”
华衣老者迟疑了一会,“算了,我帮你一把吧。你若折损在此,我这些年的心血岂不是白花了。行动那日,你先来我这拿两颗仙雷去。”
司马筹大喜,“谢恩老。复仇之后,司马氏必践诺守信,甘为您老人家二十年忠犬。”
老者摆摆手,没再传音。
司马筹慢慢直起身,整理了一下没一丝皱褶的衣襟。背起双手,抬起头,神色高傲,慢条斯理地向外走。哪有半点为人奴仆的谦卑,好似他本是人间君王。
渤海郡城知风楼,清早。
一伙茶商衣衫不整地从楼内打着哈欠出门,走向斜对面的一家早点摊子。
知风楼前卖早点,生意上门要比其他地方晚上不少。留宿知风楼的客人,起大早的可不多。
摊位上,茶商到来之前,只有一位年老的教书先生模样的顾客。老先生抵着头苦着脸,似是嫌弃早点的味道不佳且贵。
茶商们睡眼惺忪地往摊位上低矮的凳子上一坐,隐隐地将老先生围在中间。有一人懒洋洋地招呼摊子的老板,上米糊炊饼小菜。
等东西上全后,一个个埋头吃饭。看样子昨夜应该是耗尽了精力和体力,大家都没有说话的兴趣。
不过摊子老板不知道的是,茶商人人耳中皆响起教书先生的语声,“关了多年,又很快就要玩命,所以我允你们肆意一回,但愿你们明日还提得动刀。
这里已是那两条老狗的地盘,尤其是高纲原本就精于刺探和暗杀。注意你们的言行,可别被人觉察出什么来。跑了那两条老狗,不用家主惩罚,你们就自己抹脖子吧。
等会做做样子,你们去了解一下本地茶叶的行情。傍晚时分,从北门出去,绕道往东,到东门外十里亭碰头。”
声音止息。愁眉苦脸的老先生丢下十几个铜板,站起身弹了弹衣襟,像极了司马筹,然后迈着方步慢慢走向西城门。
傍晚,知风楼内,刘妈在一个纸条上记着,“茶商打扮十余人,北地口音,手掌上布满老茧,食量超常。应是禁欲多年,一朝纵欢。昨朝自西门入,今夕自北门出。”
稍后,一只信鸽掠出,飞入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