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风,“为什么?”
周飞燕赧然道:“不过是将他们自己的东西归还他们而已,依律本该如是呀,他们竟说要给我立长生牌位。再说,这些都是你做的。我感觉受之有愧耶。”
高远风笑道:“无愧,无愧,一点都不愧。我做的就是你做的,因为我既是下属,也是你弟弟。我所做的一切,可以说全都受命与你。”这话周飞燕爱听。
可不等周飞燕说话,高远风收起笑意,语态稍显严肃地继续说:“倒是有两点姐姐需好好思量一下。一,民以食为天。你归还给他们的东西,在你眼里或者微不足道,但在他们来说,或许就是生计之根本,或一辈子的积蓄。他们所求不多,吃饱而已。说得再卑贱一点,活下去。不求你对他们多好,只要少点盘剥,让他们能够安稳地活下去,他们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二,治政不是治军。治军嘛,依律从严好说,人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治政呢,仅凭这句话就不行了。天高帝王远,阳奉阴违、上令下不行者比比皆是。”
周飞燕道:“嘻嘻,说起军政,小风头头是道嘛。你是提醒我要注重监察么?”
高远风嗤笑,“呵,监察有用,天下早就大同了。且不说水至清则无鱼,你又怎么保证监察者不会同流合污?我想说的,还是你所谓的规矩,是不是其本身就有问题。教义也好,律令也好,真的都合理吗?
比如强国弱民。民弱国真能强?你不让民众过好日子,忠心何来?民不忠,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去为主强国?我看,民众想的,更多是期盼换主吧。还有,主强民不强,国真的能强么?
又比如任其力不任其德。就像刘定山这种人,功有了,于是当官了。结果呢,搞得乌七八糟。你觉得治理国家,手下尽是这种人能治好?“
周飞燕吓了一大跳,”你连教义也想打破?心,也太大了吧!“‘强国弱民’、‘任其力不任其德’均来自法教教义,向来被燕域视为金科玉律。不管高远风说的怎么有理,周飞燕也不敢起那个心思。法教,那是燕域的‘天’。推翻法教教义,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打破规矩,是翻天好不好。
高远风淡定地说:”教义怎么啦?没错,那是仙教制定的。可仙教里面,并非真仙,还不都是人嘛。从韩枫秋的表现看,他们自己也想改啊。我们呢,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努力尽快整合出一套自己的行之有效的规矩。只要我们的规矩能使国富民强,仙教说不定会认同哦。“
受叶老影响,仙教仙宗,在高远风心中已经不算多神秘了。再加上如此快速地晋级成丹期,更是促生了他的野心,使得他有点自我膨胀。另外,叶老转述偷听来的话,高远风得知巡使大人计划统合整个燕域。统合的方式,是放手任各个势力自行竞争。
还有一个因素,是韩枫秋让他观察汇报周飞燕的言行。虽然他不知道什么仙选之子,但他意识敏感地意识到周飞燕在某些人心中具有特殊位置。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无限扩大周飞燕的野心,让她敢于去争更高的位置。那样,很可能双方不需要翻脸,就能在周飞燕旗下,给爷爷他们创立一个不亚于原来的齐国。燕域,八十一个皇朝级别的势力,数百个诸侯国,纵横几万里地域。若周飞燕真能争得那个仙教之下第一人的位置,分封给高氏一个王爵,简单得不要不要的。
周飞燕哪知道他的弯弯绕绕,沉吟不语。她再次害怕了,不是害怕去争,是害怕高远风的野心太大,自己很难满足。心中想道:“小风不在局中,不知局中等级的森严。六阶升七阶,倒是有那么点可能性,奢望八阶,那是想都不能想的。更不要说违逆仙教了。”
当然,这跟双方的信息量不对称有关。高远风从叶老处,得知九阶之下的阶级障碍都将打破。既然九阶之下的障碍都将打破,还何必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六阶王国,去争七阶、八阶的位权不是更好吗。怎么争?迎合巡使大人的意,是自己的实力和势力变得最强。方法嘛,除了武功,就是让更多民众归心。
周飞燕还不知道大变会如此彻底,哪里敢奢望太多。而且,就算知道了,她也未必敢想。七阶,八阶,不说其他,超人遍地走,仙人不罕有。自己这方连一个超人级别的都没有,如何敢争。
高远风之所以没在意实力差别,是自以为叶老和祥妈的功力深不可测,从而小看了七阶、八阶势力的综合力量。野心的膨胀,更多的时候源于无知。叶老对仙教圣人嗤之以鼻的态度,将他带偏了。还有就是晋级成丹期太快,以致心态不稳,从而小觑了天下英豪。
周飞燕正犹疑间,在一旁逛得高兴的乐乐忽然跳过来拉她,“小姐,小姐,快来,这里居然有一家不错的成衣铺哎。”
周飞燕哪有那个心情,“乐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衣服没啥偏好。”
乐乐嘟嘟嘴,顽皮地说:“那是遇见某个色胚以前吧。要不,你今天怎么抢着穿我这套最漂亮的裙子呀?”原来今天周飞燕身上的女装,竟是乐乐的衣服。
周飞燕偷看一眼高远风,大羞,伸手去揪乐乐,“让你胡说。”两人打闹着进了衣铺。
高远风愣在当场,“她真对我有意呀?女为悦己者容。她竟是为我才穿女装。这可如何是好?”
不等他理清思绪,就见一大帮乡绅里老簇拥着满面春风的高威走来。所谓少主的身份不能公诸于外,为避免高威的尴尬,高远风不得不跟着闪身进了成衣铺。
乐乐正要调笑几句。高远风竖起指头示意噤声。
门外,高威等人的议论声传来。胡海帆道:“高兄,不是兄弟我怀疑你的诚意和用心,只是担心周将军颁下的政策难以持久。她毕竟是镇西将军而非地方主政官。她一走,新的上官未必秉承她的意志呀。”
高威爽朗地说:“胡兄,你可别忘了,周将军还有一个身份,王女,兵权在手的王女。”不说郡主,偏说王女,明显话中有话。
胡海帆心中一动,心领神会地看了看高威。
他懂了,但大多数人不懂。一个乡绅不以为然地说:“王女又不是世子,能管什么事?”
高威因有县令的身份在身,不好直说,于是用眼神示意胡海帆。
胡海帆走南闯北,多少有些见识,帮高威回道:“李兄有所不知,古今上下,国之内外,初始世子顺利继位者,可谓少之又少。”
大街上,一群丝毫没有闲谈莫论国是之自觉的乡绅里老,无所顾忌地讨论起周飞燕继位的可能性来。
乐乐大惊,就想冲出去喝止,却被高远风拉住。
大街对面土产铺内,一个装作问价的外乡人也听得一惊,然后冷哼一声,低声自语:“其心可诛。”等高威那群人远去后,闪出店铺,快步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