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风解释说:“狼烟多快呀。狼烟起时,陈军应该才过境不久,离此至少还有两百余里。
万一陈军确确是为我而来,必将长驱直入,并竭力攻城,以破堡拿人为首务。因为我在,在名义上齐国就不曾彻底灭亡,就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如果陈军慢慢蚕食一路的县乡城堡,不是直奔此地,显然就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占地或其他。
还有,如果是抢地,周军必然不肯。周军不肯,就一定会来阻击。狼烟传到这里,当然也会传到郡城。所以我们可以看看周军来不来。郡城离此三百余里,按先锋骑兵的速度,算上起兵调度,也就两三天时间。”
三人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万一陈军就是为高远风而来该怎么办?
高远风的说辞是,“这就更不用怕了。高家堡对于我等所谋之事,作用不是决定性的吧。大不了远走高飞就是。纵作难以匹敌大军,但凭二位爷爷的功力,带我逃离应该不难。只要我一走,高家堡也就无患。”
至此,高成三人的惊恐总算稍稍得以缓解。刚才手足无措,缘于今天提及的事太过敏感,而且刚提起,就骤然出现不可抗之强敌。
经高远风一分析,这才想起,看到预警狼烟不等于大军已在咫尺。那么不管是不是因为高远风而来,己方逃也好,留也好,预作准备的时间还很充足。
高纲顿时镇定下来,朝院子里众人吼道:“慌什么慌?又不是没经历过攻城。查清敌情,严加戒备就是。”嘭的一声,再次关上了大门。
高成道:“那,我们就继续。刚才说到哪里啦?不管陈军何为,王上登基之事,势在必行。”
高远风痛苦地感觉自己是作茧自缚,苦着脸说:“爷爷,这事太大,真的不能儿戏。”
“当然不是儿戏。你看我像开玩笑吗?”高成不容置疑地回答。
高远风无奈,“好吧,那我们就理论理论。先前二爷爷问我怕什么?我不是怕,是清楚这事完全没可能。
高氏立国至今,也就三四十年。在这王朝更迭比日月轮转还要迅捷的乱世,别跟我说高氏深得民心,忠臣遍地。
你看我们渤海郡,比洛城更早就被周军占据了。可民众呢?本本份份,照例纳税。谁做王上跟他们无关,他们只求平平安安。我一旦公开身世,必将引来大战不断。所以,百姓不会支持。
至于各郡府、家族,门、堂、社、组,能有多少忠于高家?由于我那三位兄侄的肆意屠戮,别说忠诚,不全民仇雠就不错了。同理,我一旦宣布身世,不但不会应者影从,反到会四面楚歌。
我此时登基,不过是将高氏王朝,苟延残喘一段很短的时间而已,没任何实质意义。”
高成和云海阔愣了,面色变得无比沉重。真要认真去想,高远风说的,他们也能想得到。但他们一直在做准备,一直在等,突然,先王预言成真了,激动之下,哪里会去想那么多。
高纲却面带赞许。
对于高纲来说,子孙满堂,现时的生活也不是不能接受。复国成功自然理想,自己是从龙之臣。万一失败呢?
另外,高纲的儿子辈,成大器的一个都没有。此时起事,除了他个人,他家获利不多。要是高远风迟个十年八载再起事,他孙辈就成长起来了。在孙辈里,高纲认为很有几个资质上佳。那时,他家说不定可以有多人占据高位,从而根深叶茂。
忠诚归忠诚,人皆有私。不独高纲,高成、云海阔亦然。说句诛心的话,他们自认是忠臣,但真的忠于高家王朝吗?不见得。他们只忠于先帝,也可以忠于高远风。
忠于先帝,那是为臣的本份,是感情也是承诺。忠于高远风,那就涉及到利益了。高远风登基,他们就是顾命大臣,就是显赫元老。
如果真心忠于高氏王朝,理应在高氏王朝走向衰败之际,就动用自己暗蓄的经济、武装等各种手段,全力予以扶持才是。实际呢?却下意识期盼洛城早日沦陷。按高桓的旨意,只有洛城失陷,王朝不再,他们才能推出高远风。
以己度人,可见天下希望高远风称王的人,有且仅有他们几人。
但要就此罢休,那也绝不可能。不说先王遗旨,忠臣的职责,以及对承诺的坚守,就说几人将近二十年的心血,也不是那么轻松放得下的。
冷静下来,他们都清楚高远风所说的,确凿无疑。之所以开始没想到,那是一时被强大的利好冲昏了头脑。
云海阔抓耳挠腮。高成盯着放在椅子上的王旨、宝剑和黄袍发呆。高纲来回踱步。
“我们就当这事不存在成不成?”高远风弱弱地说。
三人齐齐地瞪了高远风一眼。高成也忘了顾忌才公布的身份,咆哮道:“负君不臣,背信弃义。你当我等是什么人?”
高远风脖子一缩,两手一摊,乖乖地闭嘴不语。
高成盯着宝剑,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尖声叫道:“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你们看,湛泸一直没走,安静地留在这里。这就说明,少主必为一国之君。”
高纲和云海阔也如大梦初醒,喜出望外,连声附和,“对对,少主复国必将一帆风顺。湛泸在此,即天意如是。”
一把剑能让三人状若癫狂,是因为它关涉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玄奇传说。
传说,上界器神欧冶子,采五金之英,太阳之精,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神剑,是为湛泸。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
九天之上的神剑,不知因何掉落到了凡间,被人们尊为天子仁剑。故老相传,得之者可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