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催着黑夜到来,眼见四下逐渐暗沉,小枝拉起小蓬的手,将斗笠戴在他头上,捏了捏他冰凉苍白的小脸,笑道:“那你就能保护我啦?”
小蓬脸更白了,抿着唇不说话,任由着小枝拉着他在雨中的山路上蹒跚前行。
白棠一下午把家里所有的面都做成了饼,满满堆在厨房的案板上,又去山上打了只野兔,此时正烤得油滋滋香喷喷,馋得一众畜生都围在火堆前淌哈喇子。
白棠揉着酸痛的手臂,揉面团可真是个苦力活。嚼了一口饼,再喝一口酒,眼睛瞅着棒槌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心下暗暗叹气。
等到小枝小蓬回来,正好开饭。
难得大家齐聚一堂,棒槌虽然不能吃东西,却也不耽误它躺在木榻边流哈喇子;小黑舔着爪子扑着火星子,玩得不亦乐;芋头窝在小蓬的怀里瞪着斗鸡眼看小黑扑火星子;连成天睡觉的小白也换了个地,蜷在了火堆边,睡觉……
小蓬默默地啃着兔腿,不言语。
小枝看了他一眼,对白棠道:“师父每次下山前,都会让小蓬去后山摘红豆果子,小蓬的手每次都会被刺出血,之后师父便会帮他擦拭血渍,每次擦过血渍的手帕,师父都要藏进袖子里。按理说,这种沾了血渍的帕子,应该丢掉才对,可师父却好像很珍视。”
小枝连用了三个“每次”,可见这并不是巧合。
白棠也想到此事应该与红豆果子有关,听小枝这样一说,发觉小蓬的血或许才是关键。
小蓬慢慢开口道:“上一次师父帮我擦手的时候,从衣袖中掉落了一条旧帕子,那条帕子上沾满了暗红的血渍,一看就是放了很多年,我觉得眼熟,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师父却有些慌张地把帕子藏进了袖子里。
当时只是奇怪,师父为何留着这样一条帕子,还随身携带。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前一次师父帮我擦拭血渍时用过的帕子。
说不定……我的血,能打开这个结界,或者说,我的血沾了红豆果子的汁液,就能打开结界。师父留着帕子,也是为了回来时打开结界所用。”
小蓬伸出手,上一次摘红豆果子留下的疤痕早已痊愈,苍白纤瘦的手在火光下明暗不定,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芋头像是感受到他心中郁结,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中。
虽然是八九岁孩童模样,小蓬在这山中却是度过了两三千年,心思单纯却也不笨,前后事情一分析,不难得出结论,现在只需等明天证实便可。
小枝抓住小蓬的手,轻轻揉搓着,道:“明天我们先摘一个红豆果子试试,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师父也一定会回来。”
白棠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他宁可漫山遍野乱窜找路子,也不想要小蓬用血来开路,可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他不能一直待在这座山谷里,他也从不属于这里。
柴禾烧得通红,渐渐不再窜起火星,小黑蹭进小枝怀里睡着了,这院中的畜生都知道往暖和的地方靠。
静默无声,连日来的秋雨也渐渐不再下了,山中弥漫起大雾,夜更深了,寒意也更重了。
屋檐下的雨滴兀自滴答滴答,一下一下敲着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