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的寒,是那样开朗活泼的男孩,让我完全改变对他的看法,他的聪明之处在于,可以把一件惊天动的坏事做潇洒自如,让人无法反应过来。
我跟着他,像落雁找到了同伴,我几乎忘记了母亲的离世,父亲的薄情。
耶律寒说:“慕胤!以后跟着小爷!吃香的喝辣的!小爷吃糖你吃糖!爷喝nǎi你也喝nǎi!不会亏待你的!”
他不像契丹男人一样喜欢烈xing的酒,反而喜欢最温纯的nǎi,这是我一度认为他生长在漫天风沙的塞外皮肤却比女孩子还要好的原因,和他在一起,总能闻到淡淡的nǎi香,我问他喜欢喝人nǎi吗?他居然很认真地摇头:“我从就不喝母ru!不甜!放了糖我就喝!”
他任xing起比孩子还要孩子,可是认真起却又像个大人一样,他站在高高的山丘上,望着南方的大宋:“慕胤,以后天下统一了,就不会有战争,也不会死人了。”
我说:“嗯!等着我们去完成天下的大一统!”
他皱眉道:“我不喜欢打战,为什么汉人和契丹人不能和平相处?”他手一指,不远处的十三个少年临风而立,“他们都是汉人,我从边境是荒村里带回来的。他”
从口里,我第一次听汉辽和居,在我的所有认知中,辽人总有一天会踏平汉人的土地,让他们屈服在脚下。
可是为什么?南王府的小王子居然会渴望汉辽和居?
“人心所向,才是真正的统一。”
他这样说,风吹起他长长的黑发,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眼前这个纯善英俊的孩子和日后残酷bào戾的耶律寒联系在一起。
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可是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东西,都太残忍了。
从那以后我就和他混在一起了,不打不相识,说的应该就是我们两个人。他胡闹起来完全没有章法,那天草原上认真说话的他,仿佛只是错觉。
他在朝上解大臣的裤带,我就在一旁给他传递消息……
他去偷看燕燕洗澡,我就在外面给他望风……
他被南王收拾,我就在收拾完之后给他pì股上擦yào……他不哭,反而笑嘻嘻看着我说:“慕胤,你要是个女的小爷就收你做二房!”
那时候我的脸竟然红了,他戏谑一句话,让我深深记在心里。
我不是女的,不做你的二房,我是个男人,一生都追随你。
为了你的梦想,寒,我知道你有抱负,这个世上,恐怕只有我知道……
他说过,家里有大哥二哥,他只需要仰望他们光辉就觉得生命中是明亮的光。朝廷里有六皇叔和父王,他只需要跟着们就会一生安全。
可是最后,他仰望的光辉变成彻底的黑暗……
他随父出征的那一天上午,他还高兴跑到我家里,把我父亲新娶的王妃推进鱼缸里,当父亲匆忙赶的时候,他已经严肃站在那儿,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原来新王妃喜欢吃鱼,呵呵,鱼好吃,我也喜欢!”
番外——慕胤《往事思量著》(3)
我笑得撑不住,站在院里使劲儿憋住,他拉着我跑出我时候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世上能跟小爷一较高下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是的,这个世界上有让他没办法的人吗?我忽然很奇,那个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是他最终被吵吵闹闹带去了战场。我跑到山岗上送他,那一天我忽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仿佛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可能吗?
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恶作剧,都像烙印一样深深刻在我脑子里,如果忽然消失了,会怎么样呢?
前线消息频频传来,我第一次那么关心战事。
我父亲说:“这次,定要一路打到汴京去!整个天下都是我们大辽的!”
整个天下……
寒,那时候你看着尸横遍野是什么感觉?你不能用期望中的方式实现汉辽和居,会不会,心里很难过?
可是,我的预感还是成真了,那一战,南王一家战死,唯有请援兵的大王子耶律彻和被藏进草垛里的耶律寒回来了。
他回来了,却又……永远回不来了……
他一身素缟,没有哭泣,没有吵闹,安静地仿佛已经死去那一年,我们都十岁
十岁,也是就说,我们从五岁相守到现在,五年……时光飞逝,好像宿命一样遥不可及,你触不到我的虚无,我触不到你的真实。
多么可悲。
我从后院溜进他房里,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莹白的月光照进来,很惨淡,他的双眼在黑暗中幽静如古井水,不泛半点儿波澜。我爬上床,和他面对面坐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把沉默一直拖到最永久的时间里。
就像那一年,他毫无预兆挡住我的路,让我措手不及,就像现在,我面对冷若冰霜的他,忽然无言。
我无法窥知他内心的想法,从小的玩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一如当年母亲消失那样,惶然无措。
“慕胤。”他说,“我想成为最强大的人。”
没有问为什么,我只是默默点头,最强大的人,耶律寒,最强大的人。
那一年我毅然和父亲断绝了关系,跑到南王府,告诉他:“我跟着你,追随你一生!所有都会背叛你,只有我不会”。
他看我的表情很淡然,可我知道他是心cháo澎湃,毕竟五年啊我不要王子的尊贵身份,不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只愿守着一个梦想,一个宏大的,已经偏离他生命主题的梦想,即使他不在了,我也独自守下去,守一辈子。
父亲因为我的固执大病了一场,他的儿子跑到南王府做一名随从,是他莫大的耻辱,他想尽任何办法让我回去,甚至提出要求,若我回去,他就遣走他新娶的王妃,一心一意忠诚对我母亲的感情。
可啊一切都回不来头了,父亲啊,如果当年你没有打下那一巴掌,如果没有执意把那个女人娶进来,我不会逃出去,不会遇上他,不会知道我一生追求的梦想究竟应该怎样实现。换一句话,是您让我确定了目标,我会一直走下去。
他没让任何人失望,十五岁便打败八族勇士,成为辽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八部大人。那一年,是他从小就笃定会娶进门的萧燕燕和皇上成亲的日子,他冷笑说:“连她也会背叛。”那时,他唯一能仰望的光辉——大哥耶律彻因他的突然转变和取得的成就而慌乱。
没有我想的那样相依为命,契丹人从来不在意血缘,他们更看重的是,手中的权利。
继任的南王耶律彻开始紧密锣鼓地计划一些事情,加强手中的兵权。
我和他在皇上大婚之日出走,前往大宋,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路狂奔,他在发泄某种情绪,右手握紧的掌心里,露出一截黑色的丝带那是刚刚燕燕才还给他的玉佩——象征耶律一氏皇族男子的身份。
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一次大宋之行,会让他遇上一生中的劫数。
大宋远没有我们想象的戒备森严,他久久站在天波府大门外凝视,匾额上金灿灿的大字,能灼痛的眼睛他说:“这里的光景,何等荣耀!”
的确,天波府,何等荣耀。
杨业只是小小的北汉降臣,却能一战成名,被大宋皇帝重用,御赐府邸,加官进爵。
临走的时候,他忽然来了兴致,想进宫看看大宋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