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娘的确极为懂得人情世故,也很会处事,可是却欠缺狠心和手段,平时使点小绊子还成,旁的恐怕就应付不来了,否则也不会任由继室把她们主仆几个欺负到这种地步。
婚事被定下来,邢娘也没了主意。连奠雁之礼都过了,接下来时间也只有一两个月而已,又能有什么法子力挽狂澜呢!而且冉闻将此事瞒下来,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打算。
冉颜沐浴完毕,从浴房出来后,就遣晚绿去告诉桑辰,若是陶瓷的胚不易干燥,时间可以缓一缓。
而后,便去看了一下昨日放在一堆的食物,因着放置的时候已经有几样东西生了青霉,再加上阴雨天,已经蔓延了不少,再过一两天生出的青霉应当足够了。
冉颜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背运,随便抓一个,便是梅毒这种难缠的病。而面对这是种传染性极强的病,但凡是个了解状况的医生都不会坐视不管,更可况她有些把握能治好它。
梅毒发病周期长,紫绪的症状已经到了第二期,虽然严重,但暂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她的发病时间至少也有三个月以上,若是再不加以治疗,转成晚期就大麻烦了,一时死又死不了,活着还受尽折磨。
冉颜皱眉一叹,还有,人群中对青霉素的过敏率为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也就是说,一百个人里,至少会有一到十个会对它产生过敏反应,这个概率是极大的,冉颜现在只能祈祷嫣娘、紫绪和红杏不是这其中之一。
中医……在现代中医是能治疗梅毒,但冉颜以前很少关注这种病症,只隐约记得一些草药,并非是完全的药方,她便根据医理自己给开了新的方子,内服外洗,但愿能起作用。
“娘子。”邢娘见冉颜又在廊下发呆,便取了一件缎衣过来给冉颜披上,在她身侧跽坐,“娘子可是因婚事烦心?”
“婚事?”冉颜微微挑眉,这才想起了自己被定婚了,瞥见邢娘忧心忡忡,便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凡是都要往好的方面想,秦四郎还是个年轻未婚的男子,家境甚好,总好过被阿耶送给年过半百、有妻有子之人做妾强吧!”
纵使冉颜再不受宠,也毕竟是嫡女,送给人家做妾,是往自己脸色扇巴掌。邢娘知道冉颜的话只是安慰之语,遂苦笑道,“郎君若真如此狠心,我们宁可去投奔夫人娘家!”
“车到山前必有路,这等事情无需忧心,我会妥当处理的。”冉颜在心里补充一句,若是逼不得已非得嫁,秦慕生同意不碰她倒也罢了,若是不同意,便只好使药让他暂时不能人道,然后再慢慢寻求脱身之法。不过想来想去,以秦慕生风流的性子,恐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娘子当真是长大了。”邢娘叹了口气,垂眸道,“老奴知道自己没用,帮不了娘子。”
冉颜见邢娘话似乎还未说完,便没用插嘴,只静静听着。
邢娘道,“在荥阳时,夫人身边的侍婢都是卢夫人拨下,包括老奴也是,四个人中,就属老奴最没用,胆子小,撑不起事,可夫人出嫁时,卢夫人独独把老奴留给了夫人。夫人的苦楚,老奴都看在眼里,但除了对她更忠心袒护,别的什么也帮不上。”
唐朝时,妇人出嫁之后不会冠上夫姓,荥阳郑氏和范阳卢氏世代为婚,主母姓卢一点都不奇怪。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奴仍是没个长进,现在对娘子,除了忠心袒护,还是旁的都帮不上。”邢娘说着,已然恼恨的泪流满面。
冉颜明白,邢娘明明看得清形势,也知道谁好谁不好,可就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应对,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实在憋屈,还真不如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来的轻松自在。
“莫要自责。我说过会保护你们,现在学习医术,挣钱,都是努力使自己更强大。信我。”冉颜面色有些死气沉沉,但那种令人安心的坚定,不容怀疑。
“老奴自是信娘子!”邢娘擦干眼泪,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张帖子和一封信件,道,“娘子,这是今晨城中送来的请柬和书信,您看看。”
冉颜接过东西,先翻看请柬,是殷家三娘殷渺渺邀请她参加茶会,信也是殷渺渺所写。
回忆了一下,殷渺渺与她的交情算得上不错了,至少平时话也投机,而殷家在苏州城的地位仅次于齐、冉、严三家,殷家家教森严,教养出的女儿都是苏州典范,谦恭孝顺,温婉贤淑,知书达理,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整个江南道都极具名声。殷渺渺的性情,自然也是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