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黄彩虹不敢久留,一挣扎,倒是成功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她就往大门走去。
家里有月子会所的宣传资料,上面有月子会所在徐汇区的地址。她需要先回一趟家,打电话给月子会所,询问她是否可以去陪护,不行的话,去探望一次也好。
信念支撑着黄彩虹一路坎坷地回到了家。
到家时已经是下午2点10分。没有春晓的家,哪儿哪儿看上去都不对劲。黄彩虹的头脑像浆糊一样乱着,已经精分成两派。一派大呼小叫,反复诉说着再也见不到春晓和小宝贝的惊恐;另一派试图劝说疑心是空穴来风。
本来家里的东西放在哪里,她心里一清二楚。如今再找月子会所的宣传资料,却哪里都找不到。
越找不到她越着急,越着急她越找不到。
正恶性循环,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她问。一点没有意识到她的声音里蕴满了哭腔。
“我。”门外扼要回答。
可“我”是谁呢?黄彩虹脑海里没有一丁点头绪。她去开门,纯属惯性动作。
房门打开,大吃一惊,门外站着的是周北明。脸色阴沉如水的周北明!
黄彩虹憋住浓重的哭意,用手背擦着默默流出的眼泪和鼻涕。
“春晓,”周北明开口,声音里的戾气清晰可闻,“可跟你说过什么?”问到最后,虽然话很短,语气已经变得平和。
黄彩虹摇头。
“那你为什么疑心再也见不到她了?”周北明围着黄彩虹转,黄彩虹就跟向日葵似的,也傻傻迎着周北明转。
“春晓没有回头看我。她醒着。她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我喊她,一连喊了五六声,她一定听见了,因为别的人都朝我看过来,可她没有回头看我!”
周北明不再转动。
“而且,我看到车子里明明是有空位的,月子会所的人本来是要等我的,是春晓说了什么,他们才不让我上车的。春晓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让我上车?这跟平常的她一点都不一样!所以我才害怕!”
周北明望着被泪水和鼻涕洗脸似的黄彩虹,不自觉抬起了手。
有那么一瞬,思想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哭泣面孔,跟记忆里的哭泣面孔重叠。他想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手行将碰到黄彩虹的脸颊时,又猛然止住。
记忆里的哭泣面孔如肥皂泡破灭般消失。
那个消逝的人,永远不可能再复活。
周北明勒令自己转过身,不再看黄彩虹。
“你不要哭了,”她哭得他心都乱了,“我告诉你最后的结果。”
“什么?”
周北明半转回身:“其实没有什么。我早知道她会这样,只是没有想到居然在产后的第一天。我一直以为,她会等出了月子再行动。”
黄彩虹一下子扑到周北明身边,紧紧抓住他的一只袖子和后背的衣服,颤抖地开口:“春晓死了?”
周北明从初始的受惊吓,变成突然而至的哀伤。
死了?!
他记忆里,有个珍贵的人儿,那个人儿承载了他童年时的寂寞,少年时的幻想,漂泊海外时的思念。他一直以为他和她惺惺相惜,坦诚相见,心灵相通,却不知,日复一日听他诉衷肠的她,一直对他隐瞒着她罹患癌症的事实。
直到医生宣告不治,她才在最后关头告诉他一切。
他带着甜蜜的期待,如她要求,飞越千万里,回到她的身边。迎接他的,是戴着假发,化着妆,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她请他原谅她这一世的率先离场。天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段岁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