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
几个人聚集在村庄门口为杨瑞霖送行,来往的巡逻士兵看一眼便不再管。
“师兄……”李染生轻声喊道,似乎想要说什么。
杨瑞霖并不理会,自顾自地向村庄外面走。
孤身一人。
没有跟迟苹果道别,杨瑞霖在李染生的目送下离开,朝曌国走了一段路后,又转身,换了一条小路进入临国。
相比两个人同行要快,他忽略掉自己青紫的嘴唇,在杨瑞霖抵达汪洋的时候,已然是个雪人。
拍拍身上的雪衣,杨瑞霖踩碎冰面,坠入,任由冰凉的液体浸没自己。
蜘蛛网一般的裂痕由他踩碎的冰洞缓慢扩散至四周。
他向着海底深处游去,长发不知在何时散开,刺骨的寒意似针扎入头皮,让每一处毛孔瑟瑟发抖。
血液逐渐凝固,四肢越发迟钝。
他不经意间张开嘴,吐出的气泡向上移动。
最深的海底,有“美人鱼”。
送别了师父,李染生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只可惜天黑路远,他早已看不清师父的背影。
随舵主一同站在冰天雪地里的,是李染生的下属。主子不走,他们自然不能离开。
雪粒拍在脸上,李染生有些清醒了。
无论是对于妹妹迟苹果有着除了兄妹情的其他想法,还是对于师父杨瑞霖做了背信弃义的行为,李染生自己从头到尾都不觉得愧疚。
光义会是鱼龙混杂的地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像是清水滴进砚台。
东方的阴沉撕裂开,曙光初现,晨曦冲散冰冷。
敞开门透气的时候,迟苹果被刺目的光线照耀,有些睁不开眼。
去领了些煤炭,迟苹果费劲地走到杨先生的住处,敲了三下门。
咚咚咚。
……
前两天与杨先生闲谈后,她便送了煤炭来替他点上,杨先生虽然自称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却还是很开心地瞧着她弄脏了小手。洗手时,迟苹果觉得水实在太凉,索性烧了一壶水,又端了一盆热水叫杨先生洗脚。
杨瑞霖脱了鞋袜,双脚跑进去,微微笑道:“暖和。”
“嗯。”
迟苹果蹲在水盆旁,看着他的脚泡在热水里,脚趾头偶尔动一下。
杨先生的脚比脸白一点,脚趾头圆圆的。
……
停顿一下。
“杨先……杨哥哥?”
先前说好了,杨瑞霖也是哥哥。
咚咚咚。
他不在?
迟苹果四处看看,没有找到那个灰色的身影。
“师兄已经离开了,苹苹。”远远地,李染生朝迟苹果喊了一声,走近了,主动拎起煤炭麻袋,“哥哥有事情跟你谈。”
迟苹果点点头。
去了迟苹果的住屋,李染生略微收拾了一下妹妹乱丢的东西,一边整理,一边道:“我不是你的亲哥哥。”
迟苹果乖乖地站在屋子中间,不说话。
“我知道你的父母……苹苹想知道吗?”
安静半响,迟苹果道:“哥,我知道你不是我亲哥哥,咱俩长的就不像。”
“我不想知道爹娘是谁。”迟苹果揪了揪自己的衣角,低头看李染生的脚,“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以前,兄妹俩很少提起父母。
李染生的脚定在原地,而后朝着她走去,直至面对面。
他张开胳膊,抱住迟苹果,认真地说道:“苹苹,相信我,无论何时,我不会害你的。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迟苹果的下巴磕在哥哥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的颈窝格外温暖,就像小时候那样。
“哥,父母先放放。我最近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
李染生顺顺妹妹的头发:“你说,哥哥帮你解开。”
“先说最近的事情,为什么你们要让我做严淡人的侍女呀?”迟苹果问道,问完了,未等李染生回答,便猛地跳起来挂在他身上。
李染生吓了一跳,他一条腿后撤支撑,两只胳膊死死搂紧少女的腰才不至于双双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