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之将车平稳的开上了高速。
一路上他都没有主动跟穆冬说些什么,原本他是打算一见到对方,就跟对方好好道个歉的。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在生对方的气。
穆冬如他预料中的一般误解了他的意图,他知道对方会委屈会难过,甚至会愤怒,这些他都能接受,也愿意为此而花时间安抚讨好对方。但是对方却显然将这些情绪全都死死压在了心里,然后自顾自的将最坏的假想当做事实来处理,将自己弄得浑身是刺。
穆冬甚至都不来跟他求证,所以他在对方心里,可信度就那么低么?
陆砚之在心里自嘲的笑了一下,他自知自己的黑历史洗都洗不白,但是至少在对待穆冬这方面,他能毫不违心的说,他已经做得很尽心了。
他想到这里,心里隐隐有些烦躁,忍不住踩着油门将车速提了起来,几乎快要bī近高速的最高限速。
“陆总。”这时候穆冬忽然开口唤了他一声,他淡淡应了,却并不看向对方。
而后他听到对方沉着声音,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道:
“合约已经结束了,您为什么,还来见我。”
陆砚之眼中的情绪蓦地一冷,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也不易察觉的收紧,使得骨节都微微泛白。他屏住呼吸将心中愠怒的情绪压抑了下去,而后状似漫不经心的反问对方。
“怎么,不想跟我续签了么?”
穆冬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原本便有些苍白的脸一下子毫无血色。他别过头强迫自己看向窗外,又用手死死扣住了座椅的边缘,并借由过分用力而产生的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要在这时候轻易失控。
“您…不是并不打算续约么。”
“要是我改变主意了呢。”陆砚之故意用一种认真的口吻试探道,他甚至分出神来看向了对方,但是对方根本不肯看他,只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好似能从黄昏的日落中看出花来。
但是对方回应的并不慢,并且毫不犹豫。
“我不想跟您续约了。”
这次lún到陆砚之沉默了半晌。
“理由呢。”他尽力维持着平淡的语调问道。
“……我不喜欢这种关系。”穆冬意料之外的并没有迟疑太久,他说出这句话后甚至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似的。
陆砚之终于控制不住的皱起了眉,但还不等他开口,对方便又继续道:“早晚都是要离开您的,我只是,不想让这个过程再延长下去了。”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早晚都要被丢掉的话,早丢和晚丢的区别,只在于疼一次还是疼两三次的问题。这一遭他况且轻易无法跨过去,他几乎不敢想象,如果他真的跟陆砚之续约了,当合约再次结束时他要怎么办才好。
他有些害怕他自己,他觉得再在名为“陆砚之”的沼泽中陷下去,他就快要把自我全都抛弃掉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尽早强迫自己把所有退路都封掉,他又不是没了对方就活不下去,干什么把自己弄得这么难看。
穆冬自从几天前就开始不停的这样告诉自己,试图以此来麻痹那份不甘而又蠢蠢yu动的感情。然而他明明都已经可以对对方说出拒绝的话来了,可是他的手却抖得厉害,心口也酸楚的快要发疼了。
真是糟糕,就连眼眶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发烫了。
他因此而露出了些许自厌的神情来,并且咬着嘴chún,将隐约的泪意忍了回去。自始至终他都不敢将脸面向对方,好似只要不被对方看到,他就可以强装镇定似的。
然而陆砚之在险些克制不住想要质问穆冬的时候,就看到了对方那双颤得像是要坏掉了的手。
然后是那人苍白的近乎病态的侧脸,以及滑落到了下颌的虚汗。
他心里一下子被不轻不重的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心疼,情绪就已经一点点平稳下来了。
他忽然发现,他的小豹子竟然学会对他虚张声势了。明明就是在强撑,可是却还是拼命想要和他断绝关系。他觉得自己有些拿对方没辙,他也是一下子被对方气着了,才会和对方较这个劲。
这时候他的视线里隐约能够看到收费站了,他于是将车速降了下来,停在了收费站前的休息区。而后他解开了安全带,在穆冬有些疑惑的目光中靠近了对方。
穆冬下意识的往后退,后背紧贴在了车门上。
“躲什么。”陆砚之叹了口气,却也不再过分的贴近对方了,“别跟我闹脾气了,嗯?我从来就没想过不要你,你跟我回家,我们把话说清楚,好么。”
穆冬闻言怔愣了一瞬,而后脸颊上忽然有了些不自然的薄红。然而就在陆砚之以为自己好歹劝住了对方的时候,穆冬却突然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然后伸手就要去开车门。
好可怕。
穆冬的心脏跳得快要坏了,他忽然觉得有些晕,身体也有些发软,吃不住劲。
他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要死在陆砚之身边了。对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他溃不成军,他努力了那么久才做好的心防,却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弄得千疮百孔。
就算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相信,他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动摇了。
他现在只想离对方远一点才好,然而陆砚之虽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反应却很快。他刚将车门打开一点,就被对方牢牢抓住了门把,将门重新撞上。
“你干什么!”陆砚之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心跳加速,但还不等他喘气,穆冬就挣扎着拒绝他的靠近,并试图再次将车门弄开。
他于是皱着眉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然后另一手直接去搂对方的腰,想要将对方固定住。
但当他触及到对方的身体时,他忽然察觉到了异样。
穆冬的体温烫得厉害。
陆砚之心里一沉,他又按着对方去摸对方的额头,结果不但手下滚烫一片,而且对方额上早已经布满了虚汗。
“你发烧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惊怒,手上的动作却温和了下来,像是怕弄疼对方,“难不难受?烧成这样怎么都不吭声,别乱动,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让我走……”穆冬哑着嗓子不愿意就范,但是他连续反复了几天的低烧在此时全都bào发了出来,他身上没力气,很轻易的就被对方压在了椅子上,然后重新被系上了安全带。
“乖,别说胡话。”陆砚之这时候已经完全没心思计较对方的不信任了,他伸手摸了摸对方发烫的脸,却见对方侧过头来,然后张口咬住了他的手。
陆砚之怔了一下,没有躲。
穆冬咬的并不重,与其说是咬,不如说是叼着不肯放。
他以为对方这是体温一下子烧起来,所以脑子有点不清醒了,所以他任由对方咬着他的手,而后用另一手摸了摸对方的头。
“小豹子听话,松松口,嗯?”
但是穆冬不但没松,反而咬得更用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