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会被分解,最近很受对口感和健康都有要求的人士追捧。
但因为萃取时间太过漫长,因此价格比一般咖啡昂贵很多。
“这就是为什么我找你来,”容印之晃一晃壶中的褐色液体,“我想试试把它加入夏季的商品单。”
一提到工作高长见神情就凝重起来,重新品尝起杯中的咖啡。
“萃取工艺怎么量产?”
“可以折中选择冷泡,跟冰滴口感差别不大。”
“运输中的保鲜呢?”
“我们的冷链足够支持,冷泡比鲜煮保鲜时间更久,七十二小时之内都可以保证口感。”
“目标用户?”
“在国内算是小众,但也有不少人用冷泡壶自制。对于像你这样不能接受酸苦味道的人、轻度咖啡因爱好者以及注重健康的白领,我相信会很受欢迎——当然也要取决于我们的推广手段。”
高长见往椅背上一靠:“虽然你说试试,但其实早就拿定主意了吧?”
容印之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
看见他这个表情,高长见叹口气,说道:“我有时候觉得你对同事太严肃太苛刻,要多笑一笑,不过你为什么一笑起来就像在蔑视我?”
“你的错觉。”
“我是无所谓啦,反正光pì股的样子你都见过了……我说你对别人也稍微宽容一点嘛,我现在都不敢接陈自明的电话你知道吗?他好歹也是我挖来的老员工,总要给个面子的嘛,我压力有多大啊……”
“你找我来是为了公司发展,还是为了面子。这些压力都承受不住,那你别当老板了。”
容印之知道其他人对他的评价:骄傲,自负,油盐不进,一意孤行,不近人情,等等等等。陈自明更是说过,你是不是觉得你天下第一牛bī啊?
不,我只是觉得还能做得更好。
他还记得说完这句话,陈自明脸都要气紫了。
“本来我是不用啊,有人可以帮我分担的。”高长见嘟囔了一句。
从w-life还是个概念开始,容印之就已经被邀请成为合伙人。
他们两个关系亲近以后,高长见仿佛为了排解失恋的痛苦,频繁地开始不务正业,试水搞创业,缠着他帮自己写计划书。天天都有新想法、新计划去他父亲那里申请“天使lún”,高父开始还耐心听一听,后来就一个巴掌给他扇回来,骂他“什么天使lún,你这他妈分明是坑爹lún”。
跟高长见的行动力不同,容印之细心谨慎且要求完美,市场、前景、风险,先调查个一清二楚做好预备方案,再去考虑执行。
于是无数个连“坑爹lún”都没捞到的想法里,最终只有一个成型且得到了后续alún、blún投资的方案——“w-life”的母公司,暖智科技。
高长见并不是一开始就看到容印之对于产品策略的能力,他只不过是找个人帮他润色一下计划书拿去糊弄他爹,觉得以容印之的出身和家庭环境熏陶,文笔应当比他好而已。
但容印之总是会一个接一个对他提问题:你的用户是谁?你怎么应对竞品?你的可持续发展是什么?你打算做多大规模?
高长见发现,他老爹也会问他同样的问题。如果他的答案能应对容印之,那么通常他就能躲过老爹的巴掌了。
暖智科技十年多来发展至今,跟容印之当初做出的市场预测,完全一致。
只是这种经商方面的才能,似乎在容印之的家族里却是拿不出手又不入流的低级伎俩。彼时还年轻还有热情的容印之带着高长见一起,很郑重地对母亲提出想要加入“w-life”的想法,直接换来一顿能把他踩在尘埃里的讥讽和不带脏字儿的辱骂。
仿佛不执教鞭不做学问,他就不配做她的儿子,不配生活在这个家里。
甚至不配做个人。
如果没有亲耳听到母亲对容印之的教训,高长见都不会相信竟然有这样的家庭教育:将子女的自信与自尊破坏得一塌糊涂,把他们强行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一句夸奖——还是算了吧。”容印之有些自嘲地用这一句作为回答,也是作为自己竟然有这么美好妄想的嘲笑。
高长见想,这或许就是容印之对自己、对别人都要求太过苛刻的原因。
大概也是想起了被母亲羞辱的那段记忆,容印之脸色有些紧绷。
“你可是连我的pì股都见过了呢,分担点压力还不是应该的。”高长见适时地岔开话题。
他不说还好,一说容印之脸色更坏:“能不能不要提了?我好不容易都要忘了。”
谁想见你的pì股啊,也不照照镜子,先锻炼成陆擎森那样的身材再出来露!
正说着,容印之放桌面上的手机开始振:母亲。
他脸色更黯。
高长见也看见了那个来电备注,浑身一哆嗦。容母的清高他是见识过的,最瞧不起他们这种“bào发户的后代”,含沙shè影地叫容印之回去好好看《陋室铭》,想想什么叫做“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通常这位女士主动打来电话,都不会有什么好事。高长见暗暗地为朋友祈祷。
“你这周回来一趟,见个人。”
只消这一句,容印之就可以猜到了——相亲。
13:相亲
对方是容印之父亲同事的侄女,虽然跟父亲不在同一个学校但也在高校就职,目前是助教。
“这女孩子我是见过的,人很文静又知书达理,跟外面那些乱糟糟的小姑娘可不一样,平时爱看书,会弹钢琴,我很中意。”
母亲一边看书一边做批注,语气仿佛在jiāo待他去把自己预定的教材带回来。至于容印之喜不喜欢,中不中意,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这周末你去见个面,要是像之前一样让我丢脸就不要回来见我了。”母亲把书本合上,封面上是著名批判文学的书名,而母亲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批判这些批判。
“不过是个公司职员有什么可跟人家端架子的,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带出好多学生了,我都没有你架子大。”
容印之沉默安静得像个雕像,只有在接过写有对方名字跟电话的纸条时动了一动,说“知道了”。
随后那个周六的下午,他推掉了所有的会,礼貌地,准时地,等在约好的餐厅里。
反正一定会再被拒绝,再被母亲痛骂,再被赶出去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无所谓,他习惯了。
母亲是这个家里不可抗拒的存在。
她是所有人的母亲,亦是是所有人的导师:无论自己、大哥,甚至父亲。身为“读书人”的骄傲与清高,身为“教育者”的自豪与荣光,深深根植于她的灵魂、她的骨血,是她傲视所有阶级的脊柱。
她为捍卫这份骄傲,不惜一切代价,以身作则。身为她的家人,理所当然地要以她的骄傲为骄傲。
在这以外的选择,她不是不能接受,她是不能理解——那是抛弃了至高无上的理想,选择自甘堕落的腐坏。
那便不配成为她的家人,成为她生命中一份子。
然而她又是慈悲的,宽容的。
她为每一个家庭份子铺好道路,准备好未来的每一步,费尽每一滴心血竭尽所能将他们送上那带着光环的神坛。在她有生之年,将这光环一代接着一代地传承下去。
她鞠躬尽瘁。
倘若有人胆敢错开一步,那就是亵渎。
对她,对她的理想,对她的骄傲,和对她所有苦心的践踏。
这样的人是残忍的,是无情的,是伤害她的刽子手——可她依然忍辱负重,对他们宽容、疼爱,为他们每一个人选择最好的,等待他终有一日会看到自己为他所做的一切然后痛哭流涕,承认他错了。
容印之就是那其中之一。
“晚上五点,可以来吗。”
他拿出手机编辑消息。两个小时结束午餐,送对方回家,然后回自己的地方洗澡换衣服,所以时间足够了。
足够开始他真正的约会。
消息刚发出去,一个俏丽的人影便怯怯地走过来问“是容先生吗”。他收起手机来没等回信,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来。
他甚至都没用问号。
“我迟到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刚来。”他招呼服务生来点餐:“这家还不错,不知道适不适合傅小姐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