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仅是溢州城里的霞光阁,不再同他们家往来了,其余的绣庄倒不会如此行事。”见自家侄女突然下沉的面色,这旁的方郑氏却是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他家本就存着早日脱籍之心,虽说我们也都知晓,却不料居然是毫无顾忌的一口回绝。既然有了这般的决心,就该明白那些平白来的好事,也必不是好来的。”
这旁方郑氏此句一出,屋内几人俱是正色颔首,显然对于自家主子所提,也是认同非常。一旁绣墩安坐的林妈妈,更是深深望了一眼那家居处的方向:“那会儿被指点了新绣法,才使得家中两个男丁赎身出了方府,就该知道我们夫人必是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不想,竟然如此的不识好歹。”
“他家在方府已经多少个年头了,偏还看不明人情世故,又想平白占了旁人的好处,又不原意供人驱使,当初就不该贪图那些!”另一侧的陆娘子也已出声附和起来。
“仔细想想,也是这般,若只是借着他们之手,将花扣的精致叫成衣铺掌柜瞧见,大可另选一家去办,也是一样。又何必先与了好处他们家,要说真是后知后觉,怕是不能。”林妈妈接过话头后,转了低声冷哼一句:“要知道,那会儿在厨房小院里的那几人,可都是与他们同住在一个院里的。”
这话由林妈妈口中而出,原本还略带自责的?斫愣?偈保?渡衿?蹋骸霸趺椿嵴庋??饷此邓?羌沂怯幸獯e琶靼祝?昂?浚 ?p> “正是这话,倒叫表小姐你说得通透,就是一心想要装糊涂。倒是不原意做别人家的奴才,可一个转身就给自家两个小的,采买了个小厮一同上路,要不是那日与咱们相熟的牙郎,与老奴说起这桩咱们也都被蒙在鼓里哪!”
原来,方郑氏就是因为自家侄女年纪尚幼,虽说天资聪慧些,对于这世间之人的百般心境,还是知之甚少。自不想叫她小小年纪,就看到人心的自私,便让林妈妈她们一并将卓家前后之事,统统隐瞒了下来,却不料倒让侄女起了自责之心。
转念一思量,今日索性说了出来,指不定反倒是好事一桩。教导他们几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或许早早让其看清了世道的艰难,方才更好些,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见那旁侄女面上的愕然之色,在半响后已是恢复如初,众人心中也已落下了大半。再想起半年前,自己初见这孩子时的那一幕,不禁也已释然七分,倒是是经历过生死关开的,的确与一般年仅九岁的孩子大不相同。
而且这一认知,在随后的半月里置地、移栽一事上,更让她这个身为姑母的,很是欣慰了一把。
“瞧瞧,这孩子选定的佃农,虽说有两家并不擅长看护桑树,却是两户懂得饲养桑蚕的农户。其中那王家婆媳俩,更是抽得一手好丝线,烧、拨、开、拉都与那经年的熟手一般无二。可见是下足了功夫精挑细选出来的!”
“可不就是这般,那会儿您让帮着一旁细看,老奴都不曾想到这佃农里,还要添上这么一户的。如今想来,表小姐的未雨绸缪到底可堪大用的。毕竟单卖了蚕蛹与商户,倒不如自家抽好了丝,再寻了收丝商人来瞧,少不得多换一、二成银子来。”
闻言亦是微微颔首,将茶盅端了起来,不待饮上一口,却又缓缓放了下来:“只是不晓得,另一家猎户出身的孤儿寡母,?斫愣?执蛩闳绾伟仓茫俊?p> “这个夫人您尽管放心,那一家四口都有技艺在手。别看那家的老妇人年岁大了些,却懂得硝制皮革,这不细细与表小姐说了一通就被留了下来。而他家两个孙儿,也都是半大小子了,在外头能被地主看上的机会并不多,又不愿意他们学了早亡的儿子冒险去深山。倒是直接应了下放养、修篱笆的差事。”
“哦,这般一来,倒是无需再担忧外院护卫一事。即便是普通猎户出身,这一身的功夫却都不弱,也算是提前做了准备,多费些口粮我们也认了。”只因当初侄女提及,给佃农家中半大的孩子们,都有一个贴补进项的差事,此刻在方郑氏看来也是颇与几分感触。
“必定是昔日在府里被二房威逼的遭遇,才使得这孩子每每见到身世相同之人,定会不忍出手帮村一二。”
听得自家主子如此一叹,却见一旁林妈妈轻轻摇了摇头道:“如今倒是比当初怜惜卓家那般,多了一分谨慎。询问起佃户家中的境况头一句便是,的确是真心留在我家桑园的,要是只为暂时糊口不妨就此另寻一家的好。”
“这孩子……不过,如此也好,咱们索性先与他们说明白了,也省得往后再生变故,反倒叫人猝不及防,乱了次序!”此刻吐露一句却是方郑氏的肺腑之言,毕竟在侄女给自己看的,那张互为滋养的桑园图例中,就算是外行之人也能看出其所带来的多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