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曾经向往长大后,以为长大后就能触碰到那些,我在书中读到的、在歌谣中听到的、在梦里见到的、在夜空中闪闪光,像星星一样明亮的世界。像摇橹的船夫坐在船头那样,我坐在云端,在那个梦幻的世界里,肆意摘取一颗颗美丽的星辰,把它们夹在书页中风干,用来装点我用思绪编织的渔网。
你会不会在梦里,遇见过去的自己呢?一段不知道是何时的过去,一个不知道是何人的自己?
我总是不知自己梦回何处,周围明明是熟悉的场景,却好像自己未曾去过,面前明明是熟悉的面庞,却好像与我素昧平生。在梦中,我努力想要想起此身在何处,那人在何方,却总是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就像渔夫用一张破损的渔网,去追捕一条游丝一般遁走的,如星辰一般闪闪光的不知名的小鱼。
幸运地,那条在星海中游走的小鱼,依然会在梦中来访,一次次地唤醒我美好的向往;不幸地,这梦境总是戛然而止,我从云端突然坠落回崎岖不平,坚硬冰冷的大地。
我从梦中睁开双眼,现自己身处飞机客舱内。用我在梦中被身体和座椅挤压了好几个小时,疼痛而疲倦的手臂打开身旁的遮光板。啊,已经落地了,飞机正在跑道上缓缓前行,马上就要抵达航站楼了吧。我强忍住尚未褪去的睡意,把缠在三股辫上的耳机从耳朵和辫上摘下,从大衣的内侧翻出手机,拔出耳机的插口,关闭了飞行模式。
……
“王惜晨女士,请您收好您的护照,欢迎回国。”
这就是现在的我,并非毫不起眼,但淹没在人群中也不会显现出一点点特别。在人声嘈杂的机场大厅,被背包和挎包簇拥着,还要在传送带上谨慎地寻找属于自己的拉杆箱。拉杆箱抵达面前,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用依然疼痛而疲倦的手臂把拉杆箱从传送带上取下,把挎包放在拉杆箱上,然后再一次翻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妈妈,我到了,刚下飞机。”
“嗯,护照什么的都收好了,对……行李取到了……手机?我们不是在通电话嘛,手机当然在手里啊……登机牌?留那个东西干什么……好了好了,我行李多,先不和你说了……拜拜,嗯!我也爱你。”
机场出口的玻璃门上方挂着大大的标示牌——“欢迎来到星阑市”。
干涩的指尖划过有点烫的手机屏幕,划过三页,在屏幕上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手机地图。点开图标,一圈亮点旋转了十几秒钟。
“哎,这里的网络这么不好吗?还是我手机里缓存太多了……是不是该换一个了。”
不对,不是手机地图……啊算了,反正之后也要用到,姑且等它加载进去之后再切换后台吧。正这么想着,屏幕上出现了星阑市的地图。我按下home键,把画面切换回主界面,找到记事本,那里记着我此行的目的地,全选,复制。
然后怎么办呢……我看了一眼身旁的指示牌,上面写着各种市内交通工具在机场内的换乘楼层,又打开手机地图,在搜索栏里粘贴上那段文字:地铁、公交、驾车……算了,好累,还是搭出租车吧。
……
没想到在星阑搭出租车如此艰难,倒不是出租车不够多,毕竟机场下面就有专门给出租车接客的停车场,只是这停车场实在是闷热又潮湿,还散着一股墙皮霉的气味。此处并没有空调,只有角落里的电风扇孜孜不倦地旋转着,同时出令人不悦的噪音,被长长的候车队伍裹挟着前进,路过那电风扇时,脸上还会被撒上细微的水珠。哎,我并不是说这水珠不好,炎热的八月,一点水汽确实能带来一丝清凉的气息,只是空气的湿度不断增加,霉变的气味夹杂着周围人的汗味,很难让人喜欢得起来。
好在这段旅程于己于人都是一种煎熬,队伍前面西装革履的两个人,一面感慨着新闻业的艰难,一面走向了出租车旁,我也跟着他们的步伐,找到了一辆看起来七八成新,司机师傅面目和善的出租车。
拍下车尾挂着的车牌号码后,我把拉杆箱放到后备箱,把背包和挎包放在后座上,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
“您好,请问去哪儿?”司机师傅坐在被透明隔板隔开的驾驶位上问道。
“稨陵西路33弄4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