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美娟心里却盘算着:值了,一只羊刚好可以让妹妹喝上羊奶,5oo块钱补贴家用。她不怪父亲,相反的,她希望自己赶快出嫁,这样妹妹就早有羊奶喝,碍于一个女孩子的矜持和羞涩心理,她才没说婚事越快越好。她明白身为老大有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自己的婚姻是悲剧还是新的开始她无暇去想,她只要家人都好。美慧却已明白大姐出嫁的无奈,她深深的为大姐无法左右的婚姻而难过,也许她不懂婚姻的辛酸,但她明白大姐即将离开这个家,她背过头去悄悄抹了一把泪,同样抹泪的还有坐在炕上喝糊糊的王秀芬。女人永远无法左右自己的一生,似乎只有顺应男人的安排才符合常理。
吃完饭之后,孔爱军去了远在河东的王国栋家,智仁和智德去山上伐木,美娟和美慧用铡刀割碎背篓里的猪草并倒入猪圈,美芳和美华围在王秀芬身边询问妹妹的里长里短。直至下午天快黑了,孔爱军回来,走到此时正在和母亲一起纳鞋底的孔美娟跟前,“准备一下,明天结婚”,“哦”。孔爱军说的很冷淡,孔美娟没想到会这么快,心里狠狠的抽疼了一下,她撩了一下短,勉强的对着王秀芬笑了笑,继续纳鞋底。王秀芬努力忍着眼里的泪水,她看向远方,当初她也是因父亲一句话嫁到孔家,她明白大女儿的无奈,但她无法改变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望向睡在炕边的女婴“臭女娃子,你大姐为了你嫁人,你以后要有良心,永远记着你大姐”想着想着,眼前的世界因泪水模糊,她赶紧低下头,但连鞋底的孔都找不到,一针扎在手上,血往外涌,她置之不理,她比大女儿还要心痛和无奈。
第二天一大早,孔爱军两手空空的像牵着牲口一样领着孔美娟前往王国栋家,王秀芬坐在家里悄悄的哭,女儿出嫁没有嫁妆是她做母亲的失败,她觉得非常耻辱和自责。但孔美娟不这样想,王家看上自己,不就是看上自己的勤劳能干嘛,自己就是最好的嫁妆。王家穷,没有举办所谓的婚礼,孔王两家商量一切从简,孔美娟就这样辛酸的离开了自己生活了19年的家。一家兄弟姐妹遵从大姐的意愿都没有去送嫁,,她们各怀心事或同王秀芬一样悄悄抹泪,唯一嚎啕大哭的是刚出生不久的孔美玲。
“走,妈抱你出去买奶粉”王秀芬穿上破布衣,用脏兮兮的床单裹紧孔美玲,“你们几个看家”她转头告诉孔智仁兄妹,又从炕的角落里翻出一个铁盒子倒出几张钞票和几枚硬币,她数了又数,生怕数错,生怕多拿了一家人全部积蓄的一分钱。“等你爸把羊签回来,你就有吃的了,就不用花钱了,可惜了你大姐”她自言自语,就像瞎子似的失魂落魄的抱着美玲出了门。
那墨绿色的大山有时是残酷的,黑暗的,压抑的,人性本该存在的善良残忍的被隔断,多出了偏见,讥讽和谋杀,生活的热情被消磨殆尽,人们同行走的尸体一般亦死亦活,丢失了思想和生机。孔美娟跟在自己父亲背后,消瘦的身体被山风肆意吹打折磨,天气渐冷,夏季的破布衫已不足避寒,她无力的仰望大山,自己一生就这样了吧,出不去了吧。被王秀芬抱着去买奶粉的孔美玲用哭声倔强的向大山宣誓自己的到来,但她的到来也许是孔美娟一生的悲剧,或是她自己命运多舛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