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迢迢,照不见故人何处,梦中惊醒,才知是故人已去。
窗明几净,月光穿过玻璃照在房间里,宋倾年就这样半坐在床头。穿着睡衣,却像是感受不到寒冷一般,心中满满的都是彷徨、疼痛。
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失去妈妈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给他那样一个爸爸?
如果可以,他又如何不想过父慈子孝的生活,可是那个人从来不给他机会。
他多么想自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直到他的妈妈死去,这份怨怼忽然就变成了仇恨。他的妈妈尚不知为何而去,他怎么会放过他们?
他还记得,人贩子窝里,他听到的话。
哑巴、瘸子、残疾、消失都随便你们,只是我不想再看见他了。
钱我已经打到你们账上了,记得,处置的要干净利落。
他们以为他受了伤,昏死了,可是他尚有一口气,似乎醒的又不是时候。他怎么会忘记那个人的声音呢?他曾经与她那么亲近,他又曾经那么信任他们!
去年的腊月二十,他记得很清楚,医院打来电话,告诉他,林夏死了。
林夏死了?林夏为什么死了。
她难道不要她的小儿子了吗?
他倒是很想去问问她,问她为什么到死都不愿意让他见一面。
后来,他就遇到了那样的事情,将他的心打碎的事情,他没了心,又怎么做人呢?
仇恨覆盖在心中,充斥在脑海里,被子的一角被紧紧地攥住,少年,一夜不得安眠。
......
冬日的南方,难得是个大晴的日子。
杜沐起了个大早,拿起纸笔打算练一会书法,摸一摸肚皮觉得有点饿,便下去找点吃的。
唐妈确实是在厨房里忙活。
拈起块黄油面包,小团子餍足的吃起来。
“你这馋猫!”
“嘿嘿。”胖丫头又拿起一旁的玻璃杯倒了一大杯鲜奶,吃的满脸欢喜。
唐妈看着女儿,姑娘吃得多,长得好,活得开心她便心满意足了,心中压着事情却还是沉重的很,面上半是掺忧半是喜悦。
姑娘自然是看出妈妈的古怪,只悄悄探究着,腮帮子包着面包,慢慢的嚼。
“沐沐,今天要乖乖的哦。”唐凌云摸了摸丫头的西瓜头,转身把打好的豆浆倒进壶里。
“我每天都很乖啊,妈妈。”
“我知道啊,沐沐一直都很乖。”唐凌云心里想着事,一个没有注意,豆浆漫过壶口,洒到瓷砖台上。
杜沐赶忙制止,接过唐凌云手上的豆浆壶,快拿起一旁的抹布盖在洒了豆浆的台子上。
“妈妈,今天是?”杜沐脑子里闪过一件事,慌忙止住言语。
唐凌云恍恍惚惚将豆浆机放到一边,将洒下的豆浆擦干净,转身拧开水龙头搓抹布,“没有事,赶紧吃点东西上去吧。”
这个时候的杜沐往往无助的很,她自然看得出妈妈的难过,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拿起一块面包,慢腾腾的啃着,也不愿意走开。
“好——了——”唐凌云抹一把微红的眼眶,轻轻把女儿拉到胸口。
小包子含着面包,难过的都快要落下眼泪了。
唐凌云用手拍了拍小包子的脸,捏了两下,终于破涕而笑,“那妈妈交给你一个任务好不好?”
杜沐被吸引了注意力,疑惑的看着妈妈。
“今天哥哥应该很难过,你要是能让年年哥哥破涕而笑,你就是最厉害的啦!”
杜沐忽然被委以重任,认真的点了点头。
......
杜沐小心推开宋倾年的房门,窗帘被拉起来,暗暗地不透光,少年就坐在那片阴影里,只着单薄的睡衣。
小包子皱了眉,想要开门进去,却又忽然停住,退出门边,将门留了一道缝。
小包子盯着黑棕色的木头阶梯看了半晌,而后赴死一般的朝前一扑,软软的身子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出重重的闷声。
而后少女的呼喊响起,充斥了整个房子。
宋倾年脑子就像浆糊一样,混混沌沌不知所以,精神恍惚的他猛然听到一声喊叫,半晌又想起了哭喊声,是那丫头的声音!他反应了许久才站起身往外走。
看见宋倾年出了门,小包子哭得更甚了,满脸泪痕的捂着自己的手,“哥哥,我好疼!哇——”
天地良心啊,她从没有想过假摔,她是真的实打实的摔在地上了,只不过在接触的那么一秒,她伸手去挡了,胖乎乎的小手哪里撑得起她这身体啊,摔得是真的疼啊!
宋倾年紧皱了眉头,忙蹲下来,查看小包子的伤势。
“哪里疼?我看看。”他不敢轻易动她,摔骨折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