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姜问心笑道,“我们两三年前有次去煜国执行任务,同行的姑娘除了这李巧儿还有个叫陈岚的,特别擅长作画。”
“这是陈岚画的?”丁若羽问道。
姜问心颔首道:“返回训练营后,郁飞琼……嗯,煜国太子,他就找了陈岚,让她照着李巧儿画一张自己保存。”
“这幅画,丁夫人是怎么得到的?”他奇道。
“郁飞琼给的。”丁若羽无奈道。
姜问心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想不通对方所作所为的缘由,也不再多想,继续去帮顺子干活。
画中少女,是丁若羽未服幻颜丹前的模样。
她回到自己房中,一手举着铜镜,一边对比画上,二者之间,竟也有不小的差异。
完全就像两个人。
即使是长身体的年纪,短短两三年,这容貌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不对,遇到浮舟之前,我的样貌似乎才是与现在最为接近的……”丁若羽放下铜镜喃喃自语。
六岁那年初遇浮舟,一路同行,吃住都在一处,根本看不出哪里被动了手脚。
托腮苦思,许久,她才依稀记起,次日上路时,她在浑身冒着冷气的浮舟身上,嗅到过一种说不出名目亦从未闻过的熏香味儿……
她想着,就去找楼雪,问其幻颜丹是否能分两次服用。
看了丁若羽递来的画,楼雪诧异道:“一般来说幻颜丹服过一次后,再服第二次就什么用都没有了……你说你的容貌竟改变了两次?”
“没错,即便是瘦脱了相,基本的模子也会在那里。可是我六岁以后,长得就和之前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也没有到瘦骨嶙峋的程度。”丁若羽坐在她旁边,数着花瓶里快要枯萎的海棠。
楼雪眼睁睁见她把花和叶子都要揪光了,忙抓走瓷瓶道:“但你又是被李韫带去炎国的,我敢说他一定会有层出不穷的怪点子。”
“师父是让我直接去问他?”丁若羽打了个寒噤,难得地摇手拒绝。
楼雪原想揉揉她脑袋,见她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五官也愈发变得成熟明艳,改为了拍她肩膀。
“其实也不难猜,他一定是想办法把一颗幻颜丹的量分成了两份,一半在送你去炎国的路上给你用了,另一半则过了好几年才喂你服下。”楼雪推测道。
也只能如此解释,可丁若羽想不出浮舟多此一举的动机。
若想彻底改变她,大可在她去天罗地网之前就服下完整的幻颜丹,何必分两步走?
太zǐ_gōng中,侍卫将彩华楼内丁若羽的一举一动都上报给郁飞琼,连最细微的眼神都不放过,最后告诉他对方一直是正常人的举动。
待侍卫退下,郁飞琼合上门窗,打开内室雕花床栏上嵌着的一道机关。
黑烟缭绕膨胀,又迅速聚集,汇成一道人影,渐渐清晰,是个虎背熊腰大脑袋、头上还编了三根细鼠尾似的小辫的魔族大汉。
“屠鬼,你不是说,姓丁的小姑娘就是我一直要找的那个人?”郁飞琼冷笑道,“她若当真是巧儿,看到那副画时不可能无动于衷!”
“我只想告诉你,她是你一直在找的离泓。”屠鬼自顾自坐在了空出来的主位上,眼中满是杀戮过度的戾气,声音也似铜铁摩擦般嘶哑难听。
他握着扶手,又故作惊讶道:“哦,忘了……她本名应该叫浮舟,离泓也不过是被她骗取的一副假皮囊。”
“你说……”郁飞琼感觉呼吸一窒,大吸了一口气才微微哑着嗓子道,“你说,丁姑娘就是将我掳去巫皇行宫的那个恶魔?”
屠鬼耸了耸肩,蒲扇般的大手抓了把甜得发齁的糕点塞进嘴里,不等完全咽下,就再次化作黑烟,钻进机关之内。
“屠鬼,你要是敢骗我……”他还未说完,黑烟便彻底没了影子。
郁飞琼瘫坐在床沿,双眸空洞无神,瞳仁不知不觉间发出红光来,最终凝成血一般的颜色。
一两个时辰前,那打扮成内侍的少女立在椅子后,手指扶着椅背的动作……不正与尚身为大国师的离泓侍立在流焰金椅旁的模样如出一辙?
还有,她那不卑不亢的目光,面对他时稍嫌冷漠的神态,甚至走路的姿势……越想下去,一切就越朝着屠鬼所说的结论靠近,也越让他难以平静。
经历过种种变故,他早已明白,很多不合常理的事都极有可能随时发生在身边。就像他活到现在第一次听说的浮舟,就像他甚至不知对方到底是男是女……
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渐渐能坦然接受了。
“最好别骗我,不然……”他低声自语,双手揉皱了宫女们铺得整整齐齐的床单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