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道来,说不定……我会帮你些什么。”丁若羽轻轻垂眸,笑容里平添了些许忧伤。
“你……”
她这副模样,让段良弓不得不多想,是否背后另有隐情。
“也罢。”他收回目光,脸上也转回了往日里的平静,缓缓道,“那人替我开了神识,教我术法……却从未透露过真实名姓。”
“那他长什么样子?”丁若羽追问道。
段良弓沉默片刻,答道:“一团魔气。”
自他来到西炎国后,那团魔气就悄悄跟上了他,不光锻炼提升他的能力,也不停地给他布置下各种任务。
如有不从,便会以魔气控制折磨,可见他这些年过得也极其憋屈。
“便因如此,你才从不与他人太过接近?”丁若羽放下手中匕首,退开一小步。
段良弓回过手,看着腕上并未解除的魔气,漠然笑道:“我本就不屑同那批俗物多费口舌。”
有那团魔气指引,他很快在功法上超越了所有人,稳居黑曜殿死士中的第一名。随着实力增强,他要办的事也越来越危险。
“我不妨告诉你,追随郁飞琼亦是受那人指引。”段良弓尝试着碰向腕上的细微魔气,接触到的一瞬间像被火燎到般迅速地缩回了手,摇了摇头道,“不过,那人说时日近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去物色下一人,不用再过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了。”
从始至终,那人出现时都如一大团黑雾,从未显露过庐山真面目。
不光看不清样貌,连声音,都仿佛不似这个世上的,缥缈而空旷,有时候又近在耳畔,虚虚实实让人无法辨认,变化多端亦无从记忆。
“这次他让我在这一年内,除光炎国逃出来同郁飞琼作对的这些死士。”
这也是那人交代的最后一件事。若没办好,他便要遭受体内魔气的侵蚀,饱尝万蚁噬心般的痛苦。
见丁若羽眉头蹙起,段良弓嗤笑道:“他神通广大,竟提早作出预言,说最终能结束四国混战统一中原的人,就是郁飞琼。说他要当真正的皇帝,千秋万代!”
丁若羽不光蹙眉,还好笑地摇了摇头。
“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她根本不信,却又关切道,“告诉我这么多,那怪物神通广大定然是知晓的,会不会惩罚你?”
“他神通广大一切在握,不会去管这些细枝末节。就算全说出来,你也对他够不成丝毫威胁。”段良弓浑不在意。
“离今年结束还有小半年,除掉死士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时。或许用不了几日,便会有所转机。”丁若羽用起了缓兵之计,“至少,这个月暂且休战。”
她甚至都没用问句来征求他的意见,段良弓脸上出现了无奈,自己尚受制于对方设下的禁制,只得应了。
双方撤兵,各自扶着受伤的同伴先行离开,只余他们二人仍立在树下。
“这东西可以解了吧?”段良弓厌恶地晃了晃手道。
丁若羽眼里的光突然黯淡了,傻了般望着他,结结巴巴道:“对、对不住,解除的咒术我、我还没学……”
段良弓看她的眼神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活这么大,就没见过比此人还缺心眼的!
她是傻子么?不,傻子怎么能问出他那么多事来。不是傻子,那就一定是疯子……
“在我学会之前,可得委屈段大统领一阵子了。”丁若羽这回一反先前的冷傲态度,一揖到地,谦卑恭顺,拔腿就跑。
段良弓望着她仓皇逃窜的身影,心里头五味杂陈。
无人的郊野,一团黑紫幽雾由浅至深,探出一角,缠上他手腕,两缕魔气相消于无形,瞬间除掉了他手上的禁制。
“前辈!”段良弓慌忙转身,冲这团浓雾单膝跪地行礼。
黑雾隐约幻化出个人形,却叫人根本瞧不真切,没有回他,只是轻轻念了声“阿舟”。
段良弓额上冷汗涔涔,不敢再发一言。
月色静好,星光明灭。回程途中丁若羽先是同幽兰等人与越海田汇聚,交代了一下战斗中的事,才孤身一人打马向彩华楼赶去。
已是后半夜了,街上静谧无声,所有人都入了梦,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身后,出现了另一个奔跑的马蹄声。
丁若羽竖起耳朵,发现那匹马的行动速度与自己全然相同,就像是回声,又与回声不一样,仿佛是将她自己行进的声音向后挪了一刹那。
她停下马,后面的声音也停了。
回头一看,长街空旷,并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