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对方,不疾不徐道:“我本就没有杀他们的打算,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救他们,而救他们的……又是哪些人。”
“我若想杀掉以前的同僚,此刻又怎会同你坐在一处?”见他仍是不信,郁飞琼轻轻叹了一声。
姜问心过了一遍他的话,确实在理,也暂时抛下这个问题,提出第二件事:“还有宛莲,你为何要那样对她?”
“宛莲?”郁飞琼又开始变得神色不善。
“太子殿下许是不知,自你离开后,天罗地网内传遍了你和她的事。”与他相反,姜问心却不似先前那般急躁了。
“谁传的?”他没有问传了些什么,直接问起事情是如何暴露的。
姜问心沉默良久,盯住他的眼睛道:“我只能告诉你,是从巫教里传出来的消息。”
桌上,郁飞琼的拳头一点一点攥紧,面色铁青。他眼前似浮现出个清高又傲慢、从不拿正眼瞧他的白衣男子。
不出意外,他那时能如此顺利地重返祥云城,亦有那个人的一份功劳。
一路监视,全程安排……甚至连他看上去很在乎的所谓“堂妹”,都能任由自己带走、随意处置,毫不顾忌她的死活……
不知不觉间,因太过用力,他骨节泛白,掌心亦被掐出了血。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那样处置宛莲么?”郁飞琼再看向他时,已掩饰好眼底所有的复杂情绪。
宛莲和李巧儿结怨的经过,被他平平淡淡地叙述了一遍。紧接着,是他与前来接应的兵将带着二人离开烈火城后的事。
“我曾违背了巧儿的意愿,放过她一次,也警告过,她却无半点悔过之意,再次设计陷害巧儿……”
说完这些,他又笑了笑,问对面的少年,该不该给她惩罚。
郁飞琼说的事,和宛莲所言完全是不同的两个版本,姜问心一时间难辨真假,眉头紧紧锁起。
他既想信任郁飞琼,又觉得宛莲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楚楚可怜,且经历了旁人根本无法承受的苦痛折磨,说的不应该是假话。
话说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也缓和下来。桌上菜已凉透,叫人重新换了一桌,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喝上一杯。
“你今日是专程来寻我的?”大台上,舞伎们翩翩起舞,乐手奏起一段颇有异域风情的乐律,姜问心却没什么看歌舞的心情。
郁飞琼却看得津津有味,微微弧起薄唇道:“不光是为了你,我也想看看那位名满天下的翩翩姑娘。”
“翩……”姜问心原想说翩翩其实是男的,又觉得没必要告诉他,猛然一停顿,却被呛得止不住咳了起来。
楼上栏杆处,慵懒地倚靠着两个人,皆身着女装,飞扬跋扈的同款石榴红裙子,只是一个穿得颇为暴露,而另一个则相对而言保守得多。
自他们二人现身,就引起诸多客人的凝望与赞叹。连背影都如此妩媚动人,不知正面会是何等惊艳?
郁飞琼也抬眸看了一眼,笑道:“我猜翩翩姑娘在他二人之间。”
姜问心回头瞧了一眼,猜都不用猜,那衣着暴露的是段红烛,另一个正是翩翩这个女装癖。
他斯斯文文地举杯,微笑里隐藏着一丝嘲讽:“还以为,你从不对巧儿以外的姑娘感兴趣。”
郁飞琼同他碰了杯,一饮而尽,却伸出一根指头飞快擦过眼角,像是眼里进了小虫子偷偷流出什么来。
“我问你,她真的……真的不在了?”他的声音里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哽咽,似被辣酒呛痛了喉咙。
姜问心放下酒杯不去看他,叹息道:“没了,死于镇魔塔坍塌……那天,是陈岚去验的身份,听说后项上的黑痣生得一模一样……”
黑痣……
郁飞琼左心一阵揪痛,他用力按住,双肩瑟缩着才稍有缓和。
还记得她为图方便,总喜欢把所有发丝都简单地盘在头顶。他曾无数次在她身后见到那粒不大不小的痣,可谓印象深刻。
“我快要成亲了。”他再次灌下一杯酒,企图麻痹掉心底的痛意。
这事,姜问心也早就听说了,或者说,太子大婚,在祥云城里,早已传遍了街头巷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