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陈文遇在身侧,沈嵩做事束手束脚。
三日前,沈嵩乍闻陈文遇染疾,闭门不见人的消息,本喜上眉梢,直到第三日仍瞧不见陈文遇身影,终于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劲来,今日便强闯了陈文遇的院子。
沈嵩不着痕迹地扫过陈文遇脸颊,苍白不似作假,他挥了挥手,有兵士捧着药材上前:“听闻陈公公染疾,特意准备了一些药材。”
沈嵩不是愣头青,场面话说起来也颇有一套。
陈文遇笑道:“有劳沈将军关怀。”
沈嵩心中仍觉怪异,眼神狐疑地从陈文遇脸上扫过,却没瞧出半分异样,又道:“陈公公身体有恙,怎不请医师入府调养?”
陈文遇不咸不淡:“老毛病了,咱家身体无碍。”
沈嵩皱了皱眉,落在他不自然微微蜷曲的腹部,若有所思,却也再说什么,没待一会儿,他便起身道:“那我不叨扰了,陈公公好好休息。”
说罢,沈嵩便转身离开。
等人走了,陈文遇终于缓缓挪开了衣袖,他额角有冷汗沁出,低哑着声吩咐:“去请懂刀伤的医师。”
跪在下首的小宦官起身,应“是”离去。
随着屋门重新关上,陈文遇起身走到内间,脱下了层层衣衫,露出白皙消瘦的上半身,只余一条白色的绸裤。
他腰腹处缠着一圈纱布,那里有不显的鲜血洇出,若是沈嵩嗅觉灵敏,方才便能闻出淡淡的血腥气息。
陈文遇缓缓解开纱布,露出一条约莫三寸长的伤口,血肉翻卷,很是骇人。
不多时,便有一位红袍太监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伤药与配过的药水。
陈文遇缓缓转身,取了一块干净绸布沾湿药水,轻轻擦拭伤口,疼痛霎时传遍周身,他忍不住手指抖了抖,额角冷汗愈甚。
红袍太监忍不住问:“陈公公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
陈文遇动作一顿,阴沉沉瞥他一眼。
红袍太监被吓得一抖,立刻闭嘴,不再多言。
说来也巧,就在沈嵩硬闯院子的前一刻,陈公公方才回来,这三日不知所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伤口颇深,需要缝合,简单处理之后,陈文遇身子虚软颓倦的靠在椅子上,等人请医师来。
此去燕京,他形单影只,若是遇见谢昀的人,根本不敌。
之所以冒险前往燕京,不过是笃定了谢昀不会要他性命。
正如他所预料,从燕京离开时易如反掌,并未受到阻拦,不想到了山海关,突然有神鸾卫出现围剿他,刀刀致命。
若非他侥幸逃脱,怕是已经成了地府亡魂,饶是如此,也身负重伤。
陈文遇捏在扶手的手指用力,神情阴鸷,有滔天杀意翻涌。
……
燕京。
福王府落在南巷,与肃国公府隔了一条街。
封王圣旨一下来,嬴晏便开始着手收拾家当,准备搬入新的府邸。
府邸里不停有人出出入入,数十口朱漆木箱搬入,除了礼部那边按照王爵规制准备的摆件器物,还有永安帝另外赏赐的东西,阵仗声势浩大。
彼时,肃国公府。
谢昀立身书桌前,面前摆着一本摊开的书,旁边有数张绘好的宣纸,陵石敲门而入的时候,他手里执一根细狼毫,刚刚收笔。
陵石道:“二爷,布料到了。”
说罢,身后有数人端着木盘鱼贯而入,各色绫罗绸缎叫人眼花缭乱,有柔软素绫、轻薄杭罗、丝柔滑绸缎,透凉薄纱,绚丽织锦,无一例外皆是轻薄贴身的料子,千金一匹。
谢昀视线滑过或瑰丽明艳或清淡素雅的绫罗绸缎,犯了难。
站在下首的陵石心里疑惑,这里的布料有二三十种之多,二爷要如此多的布料做甚?
谢昀眼底有幽幽光色流转,“唔”了一声,“都留下罢。”
都留下?陵石诧异,他思忖了一番,小心翼翼问道:“二爷可是要给十四殿下做衣衫?”
如此花纹的布料,一看便知是女儿家用。
谢昀凉飕飕瞥他,淡声吩咐:“放在左首第六排书架上。”
陵石被那一眼看得冷汗涔涔,不敢再多言,忙领着人将布料放好后,便快步离去。
等人走了。
谢昀拎了一块艳色的古香缎,又拎了一块轻薄柔滑的丝绸在手上,他走到书桌前,拎起那本书翻了几页,眉头不显地拧了拧,思忖比划。
谢昀素来学东西很快,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心中便有了想法。
“不过形制要改改。”
谢昀深长睫羽垂下,唇角勾了一个愉悦而潋滟的弧度。
木窗支着,有风儿卷入,书页卷起一角时,终于露出了书名——《心衣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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